鮮紅的血液從皮膚裏滲透出來,滴得到處都是,臉上,身上,還有地上,入目皆是紅。
“哈哈哈哈!”
夏以安笑得淒涼悲嘁。
“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迴,你這麼對我,卻放過真正害死自己女兒的人,你纔是這個世界上最愚蠢的母親。”
硃紅揚了揚手上的刀,眼中殺意更深,更濃。
“夏小姐,看來剛剛的這一刀還割得不夠深,現在我就劃花你整張臉,再割掉你的舌頭,看看這些話你還怎麼說得出來。”
夏以安擡起頭,那一雙眼睛裏已經沒有了剛剛的畏懼。
笑意漾在她的嘴角,越來越深,越來越深。
“你還不如直接殺了我,可殺了我又能怎麼樣呢,只會讓真相被掩埋,初煙姐姐有你這樣的母親,我真替她感到悲哀。”
硃紅手上的刀向着夏以安伸了過去,但對準的卻不是她的臉,而是她的肚子。
目光饒有興致的盯着她的小腹,嘴角輕輕往上揚起,扯出來了一抹陰笑。
接受到對方不懷好意的目光,夏以安身子一陣沒來由的發顫,以最快的速度護住了自己的肚子。
“你……你要做什麼?”
顧不得多想,夏以安從地上站了起來,往前拔腿就跑。
是完完全全不要命的那種跑,跑出去沒多遠就撞到了一個人。
夏以安擡眼,黑傘之下,男人俊眉冷脣,在看到撞過來的女人時,臉色突得沉得更深。
“還以爲你有多少的真誠,只呆了這麼一會兒就呆不住了。”
薄景夜聲音冷如錐冰,刺骨的寒意撲面而來。
“薄……薄景夜,她,她要殺我,要殺死我們的孩子,你,你救救……”
“啪!”
話還沒完,卻是先捱了一下。
天太黑,薄景夜根本就沒有看到她臉上有傷,這一巴掌他打得十分用力。
打完後,揚起的大手掌顫抖了兩下,他盯着自己寬寬的手掌看,看了不知道有多久纔將目光重新落到了面前女人的身上。
“你還好意思跟我提孩子,你這個女人,要到什麼時候才能改掉這愛說謊的習慣,你的嘴裏什麼時候纔能有句真話,啊?”
完完全全被憤怒衝昏了頭的男人,根本不會去管女人怎麼解釋,像拎小雞一樣將她拎回到了白初煙墳前。
而此時此刻的硃紅,早已不見了人影。
“跪下!”
薄景夜直接將她給甩到了地上。
“夏以安,做錯了事情就該承認錯誤,懺悔也該有懺悔的態度。”
薄景夜說得十分絕情冷漠,只要一想到她竟然揹着自己將孩子給偷偷做掉,就連殺了她的心都有。
薄景夜兩隻手死死的按住她的兩隻肩膀,不許她動更不許她從地上起來。
“薄景夜,你是不是和她們一樣,也相信是我害死了白初煙,你是不是相信是我把她從樓上給推下去的?”
抱有最後的一絲希望,她這樣問他。
但,夏以安等了很久,薄景夜始終不發一言。
她想,這一場雨或許不會停了。
夏以安眼眶中含着淚,有一滴停在了睫毛上,但卻始終沒有再往下落。
這就是她愛的男人,愛了九年的人從來都不相信她,他隨時會因爲別人的三言兩語就質疑她,同所有人一樣,將滿腔的怒火與敵意對向她。
薄景夜不想回答她的問題,他的心裏被“孩子”兩個字完完全全的佔據填滿。
這個女人,她殺死了他的孩子,剝奪了他來到這個世界的權力,她,該死。
“你不是很愛跪嗎,不是對誰都愛搖尾乞憐嗎,你的膝蓋不是說彎就彎,完全不要尊嚴與骨氣嗎,那你就在這裏跪吧,什麼時候照片上的這個人說她原諒你了,你就可以離開。”
冷冰冰的吐出來一長串毫無溫度的話,薄景夜將手裏的花束放到墓碑前。
新鮮的蝴蝶蘭,這是白初煙最喜歡的花,她曾說,這種花的花語是相信和等待。
雨水打溼了身,深冬裏的夜,是說不出的冷,可再多的冷都不如他目光裏的嚴寒,不如這些話所激起來的千層浪。
不,不只是冷,是一場酷刑。
她正在被公開處刑,而這個世界上最有可能救她的人,卻無情的撇過了臉。
讓一個已經死去的人說原諒她,他還真的是什麼都想得出來啊。
薄景夜打着傘準備離開,又突然想到什麼,俯身在阿強耳邊同他吩咐了幾句。
阿強應了一聲“好”轉身回車上去拿什麼東西。
薄景夜痛心疾首,看着跪在雨中的那一道瘦弱的身軀,也覺得礙眼極了。
阿強拿了東西回來,是一個黑色的皮箱。
這是在幾天前,薄景夜給她準備的錢。
“夏以安,既然你先打破了遊戲規則,我想我們的關係也沒有必要繼續下去了,這三十萬算是我給你的一點補償,一年十萬,我已經夠看重你的了。”
三十萬,三十萬,三十萬。
一千多個日夜,薄景夜他可真大方啊!
她爲他精力交瘁,日夜煎熬,最終落得了一個癌症晚期的下場,可原來只不過是值這三十萬啊。
夏以安眼淚氾濫,身上冷得直打顫,差一點,差一點兒就快要撐不下去了。
薄景夜將黑色皮箱打開,高高的舉過她的頭頂,一張又一張的紅鈔在她面前下起了鈔票雨。
落到地上,又迅速的被雨水打溼。
薄景夜將黑色的傘甩給她,轉過身無比冷漠的道:“你和你那個賭鬼老爸一個樣,也就值這點錢了。”
說完這一句,又同阿強道:“走吧!”
身後,夏以安突然對着他的背影大聲的說:“謝謝薄總,您的大恩大德,我夏以安永生不忘。”
夏以安蹲在地上,一張張撿地上被雨水溼透的錢,她特別小心,甩乾淨覆在錢上面的泥,再一張張慢慢的放回到皮箱裏。
薄景夜下了臺階,他停了一下。
夏以安以爲他走了,她看着黑漆漆的天空,再也無法自控的哭出聲來。
是那種從未有過的歇斯底里,天空響起了一聲驚雷,可雷聲再大也無法將這哭聲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