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一身黑色長款睡衣,手駐着柺杖,高大的背影微微駝着,墨色深瞳一動不動的望向窗子外面,直到那一抹熟悉而又嬌小的身影從視線裏徹底消失,才長長的嘆出來一口氣。
“對不起!”
黑暗中男人小聲說道:“對不起,女兒,爸爸對不起你,爸爸又何嘗不想我們一家人好好的在一起,可爸爸總也忍不住,爸爸……爸爸錯了,安安,爸爸錯了……”
夏以安下了公交,急切的往派出所裏奔去。
值班的女警接待了她。
“警官,我……我要報案。”
這麼晚了,這麼年輕的一個女孩說她要報案,讓人不由得會往那方面想。
擡頭再一看,小姑娘身着單薄,頭髮也是凌亂不堪,女警心下一緊,安慰道:“別急,別急,慢慢說,到底怎麼回事?”
“我……”
遲疑了半刻,腦子裏一片混亂,都不知道該怎麼說,從哪裏開始說起,早知道就不同夏海斌吵了。
夏以安強迫自己去保持鎮定,重新組織好語言:“警察同志,我妹妹失蹤了,我,我來報一下案。”
“啊?”
女警官愣了一下,眼皮往上一挑,又看了眼面前瘦弱的女孩,和自己想的有些不太一樣。
不過,她很快也反應過來,將夏以安帶去了報案室做登記。
“姓名?”
“夏以陌。”
“年齡?”
“十五歲。”
“身高?”
“160cm。”
“體重?”
體重?夏以陌她是多重來着?
夏以安怔了怔,回答道:“不清楚。”
女警低頭在小冊子上記着些什麼,一擡頭就看到面前的小姑娘兩隻手緊握拽在一起,淚水在眼眶裏打着轉兒,這時候,只要誰再說幾句重話,她就馬上能哭出來。
“別慌,慢慢說,怎麼回事,你妹妹她,消失多久了?”
夏以安回想,下午接到以陌電話的時候,她還刻意看了一下時間,剛剛好四點二十。
“大概六七個小時。”
她兩隻手緊張的揉搓着,自言自語的說:“都怪我,她下午給我打電話,說學校放假了,要我去接她,我當時走不開,就讓她自己打車回去,我要是去接她的話,她不至於到現在都還見不到人,電話還關機,我當時應該去接她的,她才十五歲,她還那麼小,要是遇到壞人……警察同志你說我妹妹她會不會?”
夏以安已經是語無倫次了,見不到夏以陌人,她始終沒法讓自己鎮定下來,儘管她已經是很努力的在保持着鎮定。
“六七個小時?”
女警一邊記錄,向着夏以安又確認了一遍。
當看到女孩一臉肯定的神情之後,不得不告訴她:“失蹤人員未滿二十四個小時,我們這兒是不給立案的,你這個當姐姐的,心也真夠大的,工作再重要也……”
後面的話,還沒出口,夏以安已經是淚流滿面,自責說道:“是是是,怨我,都怨我,姐姐,你看你們真的不能幫我找找嗎?”
夏以安這纔想起,她只顧着着急,還真的沒往這些方面想過,按照夏以陌的性子,這倒是像她會幹出來的事情。
從派出所裏出來,外面一片黑暗,整個城市沒有一點的光亮,夜晚的風吹在人的身上,是如被尖刀刻着一般的疼。
夏以安冷到全身發抖,身子虛晃着,低一腳高一腳的走了回去。
回到家,客廳裏還亮着燈。
夏海斌一個人在黑暗裏不知道抽了有多少隻煙,直到門外傳來了女兒的腳步聲,他才起身將燈給打開。
夏以安站在玄關換鞋,父親聲音沉悶的問她:“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人找到了嗎?”
她搖了搖頭,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口,一轉身就進了自己的臥室裏。
躺進溫暖的被窩裏暖了暖身,就翻找着微信通訊錄,先是給夏以陌的班主任打去了電話,但班主任告訴她夏以陌的確是已經離開了學校。
接下來她又給班上幾個夏以陌玩得好的同學打電話,得到的答案同班主任的一樣,夏以陌的確是已經離開了學校,可至於她離開學校之後又去了哪裏,沒有一個人知道。
第二天一早,夏以安一睡醒,就聞到了飯菜的香味,她有一些奇怪,匆匆忙忙跑到廚房,夏海斌竟然拄着柺杖在給她準備早餐。
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見這個男人繫了圍裙在竈臺前忙碌時的樣子,他連天然氣的火怎麼開都不知道,可還是在一陣手忙腳亂的折騰之中將早飯給做好了。
夏以安站在廚房的門口,就那麼站着,看着前方的那一個背影,那麼高大的背影此刻卻是佝僂着的,父親他,是真的老了。
“爸!”
夏以安喊了一聲,進了廚房。
“爸,你腿腳不方便,這樣的事情還是讓我來做吧!”
她手腳麻利的扶着夏海斌出了廚房。
“以安啊,爸爸,爸爸是見你每天那麼早就出門上班,連早飯都沒有時間喫,你還那麼年輕,老這麼不喫飯,身體會受不了的。”
夏海斌,在關心她。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他夏海斌竟然會關心她的身體,會關心她有沒有喫早飯。
夏以安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一樣,手伸向大腿外側,狠狠的掐了自己一下。
痛,痛,痛。
不是在做夢。
兩個人安靜的喫着飯,誰都沒有說話。
夏以安眼眶裏全是淚水,不時的擡頭看一眼父親,忍住不讓自己哭出來。
喫完了早餐,夏以安將碗筷收到廚房裏,看了眼時間,同父親囑咐道:“爸,廚房裏的碗筷你別動,等一會兒護工來了,讓他們洗,你可千萬別逞強,回頭再摔着自己。”
夏海斌回了她一聲:“嗯,好。”
走到了門口,還是有一些不太放心,折過身走到夏海斌身邊,看了他一眼後道:“爸,你可一定要好好的,有什麼事就給我打電話,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