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錯枕眠 >第五十一章 冤家路窄
    “楚大人玩的盡興,我還有旁的要忙,就不奉陪了——”

    許久,我才壓下心底酸楚的情緒,想出了一個像樣,又不容拒絕先走一步的藉口。

    楚淮收回了眼神,望向別處,不理會我的告辭,仍傾訴道,“四年來我曾多次拜訪凌王府,王妃從未現身,我只當王妃已設法出了這個牢籠,便重金請了江湖中人,各處尋你的蹤跡,從來都是無功而返…今日得見才知,你仍身居深院,並如此粗布荊釵——明兒,他竟待你至此?”

    他眼裏的疼惜與庇護,讓人爲之動容,我看着只覺難過——我如今又有什麼資格,得到這些?

    “雖粗布荊釵,但我樂在心間——今日得見了令夫人,她衣着光鮮,卻憔悴喪氣,她只比我年長一歲,臉上竟生了溝壑,她看我的眼神,彷彿在看什麼滅族仇人,我們姐妹之間,如今這般水火不相容,歸根結底,還是因了你的心意,拜託你,多疼疼阿姐,如此,我與她之間,也不必嫌隙日益增了去,”我懇求着,思慮再三,又補充道,“楚淮,咱們的身份已不由你我…隨意處之,類似的話四年前,我已說過多次了——趙家的確對你不住,但我們之間…因爲種種…又哪裏能續前緣?”

    “趙樂平她,哪裏是在同你‘爭’我的心意?你以爲是我對你的一腔情意導致了你們姐妹之間的裂隙?不!即便我今日對她一心一意,她仍會在某一個午夜夢迴,對你如今能做得王妃耿耿於懷。況且她如今早不在乎那個小小‘心意’,她折磨自己,也折磨我,她恨天道不公,她恨我只是區區一品官員,沒有爵位,亦不是皇族——即便周凌清背信棄義多娶了一位王妃,有人取代了你的權利地位,在趙樂平心裏,她甚至都懶得對你的遭遇幸災樂禍,她會想你果然是個廢物,這麼快便被人擠了下去,倘若是她,她定然會捍衛自己,讓對方生不如死!——早知她會瘋魔至此,就不該有當初!”

    楚淮說着話,肩膀抖得厲害,他走到今日,已是朝堂上不可小覷的人物,喜怒不形於色,幾乎是這些官員們的基本功,不曾想卻能被阿姐氣到顫抖——他們之間定然已生了無可修復的碎鏡。

    我又有什麼立場,憑什麼,讓他包容他不喜歡的一切?

    “抱歉……我不該說些強迫你往深淵繼續走下去的話……”

    我真誠的向楚淮致歉。

    他聽了很高興,幾乎忘了形,“你我之間不必說這些,我仍在爲…爲將來努力,只肖不放棄,明兒,咱們終究……”

    “夫人在大日頭下站了這麼半晌,也不怕曬禿了皮?”

    楚淮的話被從石子路上撐傘而來的周凌清打斷了——嗯,總之只要我同楚淮有對話的機會,這廝就總能從明處暗處天上地下,咻的出現。

    我的餘光裏,周凌清的腳步十分急促,很快站到了我的身後,我與楚淮雙雙看向他,他卻只低頭瞧着我,將遮陽傘挪到我的頭頂,眼裏含着笑,“午宴不多會兒就該開始了,夫人好歹也換一換衣衫,否則該有人以爲凌王府要破產了呢!”

    周凌清說着話,“無意間”瞟了楚淮一眼,作驚訝狀,“哦?楚大人也在?”

    “凌王爺盛事,楚某自然要來捧場纔是——”

    楚淮回的不卑不亢。

    “那楚大人慢慢捧場,本王與王妃要爲接下來的午宴,做一做準備了,大人請便——”周凌清說着,右胳膊越過我的脖頸搭上了我的右肩,惹得周圍的人紛紛側目。

    楚淮的眼神微變,片刻又恢復如初,“王爺既做恩愛狀,想必對王妃是一往情深,那麼,就請珍惜當下的歡愉,不要好一時,賴一時,趕明兒一時興起又再娶個王妃回來給人難堪,王爺要知道,世事並不是永遠都一如從前,許有朝一日,您一回頭,王妃已經不在了,到時追悔莫及也該晚了。”

    周凌清以不動應萬變,他哈着笑,回道,“勞楚大人費心了,那就請楚大人睜開眼睛好好看看,看看本王與王妃是如何一步一步繁衍子嗣,生老病死,走到最後的——另外,楚大人的司馬昭之心也該收一收了,楚家向來書香門第,清流之族,這世代清譽別因爲整日挖別人家牆角,毀在大人手裏——到時追悔莫及也要晚了。”

    周凌清式陰陽怪氣,如今已練到了登峯造極。

    倆人之間暗流涌動,良久才聽楚淮微微低頭,道了句,“多謝指教,告辭。”

    他的聲音平穩,聽不出任何心緒,直到他轉身時,我瞧見了他緊握的拳頭——才知楚淮,已然氣極。

    此時我的肩頭突然傳來喫痛,扭頭看過去,只見是周凌清的手在作怪,我立下甩開他的胳膊,卻不小心趔趄着退後了一步。

    “身影早遠了,夫人還在看什麼?即便再不捨,在爲夫面前也得收斂些——”

    這廝黑臉陰陽着人,話畢與我對視半晌,又捏住我的腕子,將遮陽傘隨手扔給了身後的小廝,連拉帶拽的將我扯回了馨苑。

    馨苑裏,只奶孃同小俊材留守,再沒了旁人,小俊材看我同周凌清拉扯着進了苑,甚至上前甜甜的請了安,周凌清這廝簡直不是人,見此直接略過,放開我的手,獨一人氣沖沖的進了我的屋子。

    我緊忙轉身安撫了小俊材兩句,又扭頭囑咐奶孃領小俊材去外頭玩,無論聽到什麼,都不許進來——這之後我便進了屋子,衝着院子裏對我笑的小俊材擺擺手,關上了房門。

    下一刻,我便被周凌清圈到了他與門窗之間,只見他的臉頰因氣憤變得殷紅,額頭上的汗珠,也一滴滴順着下巴滴落到我的衣襟上。

    這一刻,我大約又被豬油蒙了心,竟神不知鬼不覺的扯起衣袖,撫上離我大約只有十公分的那個“周額頭”,替他擦起了汗。

    “你也曾這般對他?”我的舉動並不曾給周凌清帶來愉悅,他的恨意在口齒間咯吱作響。

    我倒想,也得有機會啊。

    “你…你誤會了吧,幾年未見,多聊了兩句而已……”我掙扎着他的控制,解釋道。

    他的手反而更狠了些,面目猙獰着說道,“四年來,你從未來見我一次!一直以來也從未想與我想多聊兩句!他一個區區楚淮,不過一個區區楚淮而已!”

    我沒看錯的話,這廝的行爲……是在喫飛醋了——莫名其妙。

    “王爺…你要不要清醒一下?”我拍拍他的臉,爲自己辯解,“也並不曾說什麼要緊的話,也絕不曾涉及到你的任何…”

    “對!不涉及本王——句句都是你二人的現在將來,從今而後,本王哪裏配出現?”周凌清不給我說話的機會,冷着聲打斷我,手也垂了下去,他站直了身子,但眼睛仍一瞬不動的盯着我,許久才問道,“你甚至希望,一開始就沒有這場陰差陽錯是不是?”

    那沒有豈不是最好了?

    我一邊揉捏着手腕,一邊模棱兩可的答道,“事已至此,我的想法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王爺你有沒有得到你想要的——一直以來我有沒有對你的生活,你的‘大事’,有些許的助益,我在你身邊是否忠心不二,有沒有曾爲你豁上性命?——我想,是有的。那麼王爺,算起來,這場陰差陽錯你不虧就是了,其他的邊邊角角,我的個人生活情感,興趣愛好,只要不對王爺造成困擾,那麼,王爺就不必藉此滋事吧——”

    我想周凌清是瘋了,他聽我說完,再一次掰住了我的手腕,而後一個用力,我便撞進了他的懷裏,他的另外一隻手繞去我的後腦勺,用力捏住了我的脖頸,而後緩緩伏下頭。

    我只看着他的頭越來越近,最後呈了臉對臉之姿,慌張且無所適從着,最終我與周凌清之間再沒了縫隙——他就這樣耍起了流氓。

    我都不明白,這廝是怎麼下去的嘴……

    半刻鐘後,我終於推開了他——當然,不如說是他就着我的力氣自己退開了。

    我紅漲着臉站在原地一瞬不動的看着他,一時竟不知先問候他的哪個祖宗,從何罵起。

    “本王明示暗示,你都雲裏霧裏,那麼此般也該懂了——你的一切都困擾着本王,所以,做好準備吧,成爲本王‘真正的王妃’吧。”周凌清一副“給你臉別不要”的語氣,高高在上的命令道。

    這廝爲了禁錮住我,真是無所不用其極,我到底持了什麼樣的機密,要他這般喪心病狂的“圈禁”我?他圖啥?

    “主子!主子!午宴還有半個時辰,您…””小九急切的聲音從外頭傳來,越來越近。

    她手還未摸上門窗,周凌清就先從裏頭開了門,這廝早沒了先前的暴怒之態,不等小九問,他就先開了口,“你主子要更換華裳,你來的正是時候,時間緊迫,動作快些——”

    話畢他邁出了門檻,去了廊下,小九瞧着氣氛詭異,卻還是恭敬的回了是,這才關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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