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錯枕眠 >第五十三章 王爺的臉,六月的天
    我與沈青思之間的不和,在場之人,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但大家都是面子上十分過得去的人,見周凌清左右都是王妃,也都昧着良心說娥皇女英共侍一夫,王爺好福氣!

    但內心戲極有可能是,呵被人戴了綠帽,還要由自己的另一位王妃親自指出——還好這福氣是他的,而不是我的……

    我雖在人家眼裏惡名昭彰,但最終大家都很盡興,周凌清也與許多“賢材”搭上了線,隨言會舉辦的還算圓滿成功。

    而沈青思後半部分僞裝的也很好,直到送走了賓客才拉下了臉,這之後從我跟周凌清中間推開了一條出路,留下一聲嗤笑就離開了。

    周凌清並不理會,他對“綠帽子”一說十分不悅,卻還是牽起我的手回了馨苑,此時天兒已經暗了下來。行至苑裏,他不曾放手,到了廊下,還不各自回屋,一直到進了我的房裏,他的手還緊緊的握着我的手心。

    我爲難之際,子楓跟了上來,她只道外頭來了門客,有要事要與周凌清商議。

    周凌清只好鬆開了手,隨子楓去了前門的廳堂。

    他剛出了苑門,今日的幾位“大功臣”就回來了,小九同小紅打頭,幾位丫頭小廝興高采烈的進了苑門,嬤嬤從膳廳探出半個身子,招呼大家過去入座,小紅眼尖看到了我,便邀請我過去與衆人一起慶起了功。

    最後大家載歌載舞,就着美食,沒大沒小的喝得一塌糊塗,鑑於從前的慘狀,我滴酒未沾,看大家都打起了小鼾,奶孃的屋子也早也就黑了燈,想必小俊材也已經入了夢,我這才一人躡手躡腳的回了屋,不想屁股剛沾了椅凳,就被推門聲驚起了身。

    來人是周凌清。

    他眼角含着明顯的喜悅,聲音也變得柔和起來,“遠遠的就聽到馨苑的笑鬧,本王加快腳步也沒趕上——”

    還好沒趕上,趕上誰還敢上桌?

    “是我瞧他們今日來回奔波辛苦,才準嬤嬤在膳廳備了飯菜犒賞幾個丫頭小子……”

    “本王又沒有責怪的意思,你着急解釋做什麼?”他擺擺手,沒給我把話說完的機會,徑直走到主位,坐下又翹起了二郎腿,兩手也放鬆的耷拉在椅子兩側的扶手上,一副大爺姿態,“你是府裏的女主人,自然有賞罰之權,明日再讓人去庫裏取些銀錢來,賞給他們——”

    “王爺如此闊綽,趕明兒定讓他們去同王爺謝恩!”我替這些銀錢的得主殷勤起來。

    “是大王妃你賞的,跟本王有什麼關係,謝便謝你就是了——”周凌清這就把“闊綽主子”的帽子推到了我的頭上。

    我剛要再說些恭維的話,周凌清就又開口了,“時辰不早了,夫人還不就寢嗎?”

    我倒想啊,但你得自覺點啊,倒是主動走啊……

    “還……我得洗漱了再…”

    “那夫人還在等什麼?”周凌清盯着我問道,並沒有起身的意思。

    “嗯…沒什麼,這…這就去……”

    興許我去廂房卸了妝,洗漱完,這廝就已經走了。我這麼想着也就行動了起來。

    一整個過程都磨磨唧唧,能一刻鐘完的,必然兩刻鐘,半個時辰搞定的,必然一個時辰才能解決。

    就這樣,等我再回到房裏時,椅子上已沒了周凌清的身影——我深呼一口氣,只覺這廝還算有眼力勁兒。

    我立下滅了外間的燈火,掀開珠簾就要奔向柔軟的臥榻。

    可我纔在牀頭站定,就從榻上傳來了人聲,“你動作也太慢了些,本王洗漱完且都看完一卷書了——”

    我嚇了一個激靈,發出了殺豬般的鳴叫。

    周凌清從牀榻裏頭穿着中衣半起了身,跪姿臥在牀上,一把把我摟了過去,上手堵住了我的嘴,霎時只覺一股子迷迭香撲面而來,我藉着牀頭微弱的燭光,看到了一個披頭散髮的周凌清。

    “叫什麼?!喊來了護院,你如何收場!?”他見我恢復了神智,才放了手,出口訓斥道。

    我立刻蜷到一旁,與他拉開了距離,壯着勢回嘴,“我如何收場!?是王爺如何收場吧!!三更半夜,跑到別人寢臥裏來!”

    “笑話!這整個馨苑,整個王府都是本王的!本王想在哪裏歇下不成?”

    “但這間房,我如今睡着!王爺來去就要注意些!整日悄默聲的算怎麼回事!”

    ……

    聽了我這話,他才收了聲,靜默片晌,冷了語氣道,“到了此時此刻,你仍拒本王於千里之外?”

    “瞧王爺說的,哪裏有……千里之外那麼遙遠,只是男女有別…我同王爺…”我結巴着,腦子一片空白,這又給了他插話的機會,只見他微微舔了舔嘴脣,質問道,“你同我什麼?你同我有什麼別?今天青天白日間,你我不是已然破了大防?本王還想出個大妃,彰顯你的地位,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你還想要什麼!?”

    周凌清言語間,令我隱約想起前半晌,他在棋社門前同楚淮對陣,聲稱什麼要與我“綿延子嗣,生老病死,走到最後”,然後就有了“破大防”的流氓行徑——嗯,定了目標就要說幹就幹,果然是周凌清的性子。但這種事沒必要上綱上線吧。

    我思慮着,鄭重道,“今日之事,我不記得了,王爺也權當一場夢吧…我從來無意做什麼大妃,也沒有在王爺的生命裏留下濃墨重彩的想法——我不是如煙。王爺只把我當成一個替你成事的小嘍囉,用完即拋就是——”

    他盯向我,忽的皺起眉頭生了怒氣——守着這麼個喜怒無常的傢伙,真是遭罪……

    “本王懂了……”他的怒氣已然集成了噴薄之誓,風馳電掣間伸出了手,就在我以爲我狗頭難保之時,我頭留下了,密而長的頭髮,卻散到了肩頭上,那枚綰髮的簪子已然到了他手間,他端詳一番後,緊緊握着,盛怒道,“趙樂明!你…你簡直不知好歹!本王給你的東西,你一個不落的發賣了去,換了金銀!旁人給你的,不知什麼小攤上淘換來的破爛玩意兒,你就這般日日不離身!本王的忍耐,也是有限的!倘若這恩寵你不要,那好,本王收回就是!你也,好自爲之!”

    他說着將簪子扔到了我的身上,連外衫也不穿,就衝了出去。

    這又發的哪門子瘋?我撿起簪子,看了許久,纔有了頭緒——這簪子,是四年前,周凌清“大婚”當日,楚淮送我的。

    這廝眼倒尖得很,記性也不錯,虧了他提醒,否則我早忘了這簪子的出處。

    天地良心,他賞的東西發賣,是因了值錢啊,這簪子留到現在也只是因爲色澤上乘,是鐵製的,抗造,卻不值錢罷了,今日也不過隨手從桌子上撿起用的!

    我聽着外頭震耳欲聾的關門聲,驚愕住了——周凌清反應,也太大了些吧……

    我實在太困了些,想着明日再找他解釋就罷了,卻不想再沒了“明日”這樣友好交談的機會。

    第二天一大早,我剛起身,奶孃就跪到了門口,她頭髮凌亂,衣衫不整,又灰頭土臉,眼睛也紅腫着,領口被汗浸溼了一大片。

    “這麼早,奶孃如何這般打扮?小俊材可醒了?”我上前問候着,心裏卻覺有些異常。

    “世子……世子丟了!奴家…罪該萬死!罪該萬死啊!”奶孃哭的上氣不接,話也說得不清不楚。

    “如何會丟了!昨日人多,我特意囑咐你看好世子,好好的在府裏怎會丟了?可派人找了!?”我說着趕緊將她扶了起來,“你先起身,撿重要的說!”

    “世子晌午要喫雞蛋羹…奴家去吩咐人做,等奴家回來,卻遠遠的看着世子跟着一個外男在池塘對面說話,奴家繞過去時,倆人已經走遠了,奴家……喊着追了過去…緊接着倆人從後門出了府,奴家跑了一條又一條的街,最後發現已經追到了城外,而…世子…世子此時已沒了蹤跡!奴家不敢回城,只怕世子被拐的更遠些…又順着大路走了下去,一直找到凌晨一無所獲,這才搭了便車……回…回府求救……”

    “荒唐!”我聽完,只覺天旋地轉,頭腦發懵,立刻打發奶孃領了馨苑的小廝出去尋人。

    我自己也三步並兩步的去膳廳喚醒了昨日醉酒的一衆“功臣”,而後跑着去了隔壁的隔壁的周凌清房裏求救。

    不想他卻早出了府,我如熱鍋上的螞蟻急的團團轉,最後終於還是求到了沈青思那裏。

    她正穿戴規整的在青玉苑裏親自修剪花枝,見來人是我,眼皮都不曾擡一下。

    “世子走失,還請王妃讓下頭的人,有一個算一個,城裏城外搜查一番!”我萬分火急的直入了主題。

    她此時才騰出空來斜了我一眼,把剪刀放到了身旁綠茵撐着的托盤上。

    “您是王爺親自封下,與衆不同的,天下僅此的大王妃,難不成還使喚不動一衆丫頭小廝?”

    沈青思雙手交叉在前,一副與我無關的姿態,譏諷着“大王妃”的稱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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