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錯枕眠 >第八十一章 莫名其妙的圓房
    “有……有事兒耽誤了會兒……”我仿着王婆的樣子佝僂着腰背,悄默聲退到了暗處。

    “王婆躲什麼,我又不喫人!”他仍笑嘻嘻的,走到牆跟處,轉動了一處機關,牆體立時開了一條大縫,他衝我招着手,“快過來——害,要我說,這噴香的飯該給我纔是,這人他從來不進食!也不怕餓死過去!”

    我只應付似的點點頭,不再搭腔,跟着他進了牆後。

    牆後頭的空間也極小,只一個蜿蜒的小樓梯直通地下,看我踏上樓梯,他隨手從外頭牆上拽了個燭火燈籠遞給我,又順勢將腰間的鑰匙解給我一個,“這是鐵門的鑰匙,我就不跟着下去了,王婆還像往常一樣,自行開門,快去快回!”

    我“慈祥”的回了聲,“誒,好嘞,您歇着!”就順着看不到頭的樓梯走了下去,可直到腿打起了哆嗦,還看不到地牢口——這……是整了個人間十八層地獄啊。

    終於,大約一刻鐘後,瞧見了一處光亮,我邁下最後一階臺階,直視着五步外的“鐵籠子”,幾乎愣住了,立下小跑過去打開門鎖推開了門,鐵門後是把臉埋在凌亂髮絲裏的楚淮,他聽到叮鈴當的響聲也並未擡頭,只一向儒雅禮貌的說道,“煩勞您了,今日也不需要喫食,請您拿回去吧……往後也不必再來——”

    這有氣無力的樣子,像是隨時都要昏厥過去。

    “你是要,一心尋死了?”

    他聽到我的聲兒,身子乍然一僵,緩緩擡起了頭,臉上流露出藏不住的驚喜,“明兒!是你!”

    我拎着飯盒走過去,將喫食重重的擺了出來,面生不悅,“你想生生餓死?”

    他唯一的一抹喜悅驟然消逝,而後扭過了頭,聲音也冷了下來,“你拿走吧,我如今落到他的手裏,只求痛快一死——”

    “死?死最是容易!”我將飯菜在他身前擺好,遞着筷子,語速飛快,“我這樣費盡心思進來,不是來看你求死的!”我長吁一口氣,才接着道,“你這一生,不該爲了我葬送,世間之大,不是隻有兒女私情,理想抱負。河山之大,還有太多可以心嚮往之——還有,我從不尋死,我深知活着纔有機會,求來生不如惜今世——你可明白?須得苟活,我同你,纔有機會,哪怕渺茫——”

    楚淮眼裏漸漸有了光,他不由自主的接過了筷子,時間緊迫,我顧不上旁的,繼續勸說道,“苟活,就是屈尊,就是臣服,就是作小,我知你一生君子,做不來慼慼小人,但只當是爲了我,彎一彎腰吧——我會尋機會,讓他再召你,只要你低低頭,就有機會脫身,倘若日後我有機會逃離這鬼地方,我……定然去找你,好不好?”

    楚淮終於心動了,他眼泛淚光,開始往嘴裏灌粥飯,與此同時我聽到地面上獄卒的催促聲,緊忙起了身,轉身間,聽到楚淮嗚咽道,“我……我等你!我永遠等你!”

    我怔了怔,只怕燈光微弱,他看不清,因此極其重力的點點頭,回道,“先脫了身,活下去!”

    這之後,我再沒回頭,只拎起空食盒,出了鐵籠關上鐵門,沿着樓梯往出口走去。

    我不敢回頭,只怕連我都不能相信的虛假承諾被他識穿刺破——事實上,我能逃脫的機率,比期盼虛無縹緲的來生大不了多少。

    方纔的“敦敦勸導”,都是瞎說八道。

    至於什麼“我從不尋死,活着纔有機會”的話也都是信手拈來,我從不尋死,只是怕黑怕疼怕虛無罷了。

    我活着,也沒有機會。

    但楚淮不一樣,關於他,那一席話裏,絕無半句虛假,他的未來,皆是“心嚮往之,身既能至”。

    哦不對,只一樣也是瞎說八道——身既能至的未來裏不會有我。

    我們,沒有機會。

    我的情緒陷在悲切裏,難以自拔,直到換了這身昂貴的皇后裝扮,直到踏上回坤寧宮的路,直到進了殿,我仍然,苦着一張臉。

    小九不敢多言,將殿裏的人都打發出去,欲勸說兩句,卻不知怎麼開口,說些什麼,於是將熱茶放下,也隨小紅一起去了廊下。

    結果我手才沾了茶壺,外頭就傳來一聲公鴨嗓的“皇上駕到——”

    我剛要起身迎接,周凌清就已推門進了殿裏。

    滿身酒味。

    他勒令跟隨的宮人都去外頭守着,而後嘭的關上了門,一雙眼睛利劍般“唰”的掃向我。

    “皇……皇上金安——”

    千錯萬錯,請安總沒有錯吧……

    “朕不安!”他大吼一聲,三兩步衝了過來,因走路不穩,險些倒了地,

    我上手扶了一把,不想費力不討好,這廝反手就扼住了我的脖頸,雖然力度不大,但這體驗簡直令人絕望。

    “朕做錯了什麼!啊?做錯了什麼!?”這廝離我只不到十公分,說話的熱氣直噴着我的臉頰,“朕待你一顆真心,日月可鑑!你呢,你又把朕當什麼?!既陰差陽錯成了朕的人,那就是天意如此,天意不可違!你還心心念念旁人做什麼!?”

    “咳……咳咳……皇上喝……喝多了……”

    嘴巴胡說八道,手也沒個輕重,情緒激昂處甚至要掐死人了。

    “朕沒有!!朕清醒的很!”周凌清又耍起了無賴,最後嘟囔着嘟囔着,天下第一惡龍竟開始哭訴,“朕那日把你從沈青思的鞭下救回來,朕就決心給…給你最至高無上的位置……讓任何人都不能再傷害你,可你呢,你要跑!你動不動就要跑!朕沒法子啊…朕拿楚淮性命相脅,不想你立刻就軟了話,朕……朕竟還屢試不爽——可他,他有什麼好?他到底好在哪兒?每次,次次,你來同朕低眉順眼,都是爲了他!哦不,有時候爲個小崽子也……也主動來找朕——朕…朕臨了竟連自己的兒子都比不過!”

    這廝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啊!

    “朕…朕是皇上啊,可你打心底裏不畏不懼不愛!朕能上趕着嗎!?自然不能!朕次次見你…都要做出不露痕跡的不經意,朕讓子楓與趙樂澤求到你那裏去……你迫不得已來見了朕,可你對朕的一切視若罔聞,你…你不介意朕在哪裏,又盛寵了誰,你只恭敬又如常的與朕說着冰冷冷的公事公辦!朕…朕怕你事務多,累壞了身子,就將皇子送去了未央宮養着!可朕也不曾想到……盈盈…盈盈她做出這等喪良心的事,朕愧疚,對孩子,也對你!但朕是皇上,朕難不成要跪下來三跪九叩求你諒解嗎!?此事…朕承認…是…是有私心,皇子去了別處,朕往坤寧宮就更方便了!倘若朕沒機會沒借口來你這兒,你總要去未央宮看皇子……朕也能借機與你見一見——朕不曾錯過你任何一次踏足未央宮……嗚嗚嗚嗚……看…看起來朕高高在上,睥睨天下,你…你自然也在朕的把控之中,可你瞧瞧!明明是你玩弄朕於股掌之間,朕纔是卑微那一個!”

    周凌清說的聲淚俱下。

    我聽的頭昏腦漲——我是,在做什麼春秋大夢嗎?

    但他這樣發紅的眼眶,迷離又微醺的模樣,的確真實的可怕,況且,他的手於我脖頸處的溫度與發力,也切實可察。

    但好在我有自知之明,雖然發生艱難,還是問出了口,“我…我怎麼值得…”

    “你值得你當然值得!”醉酒的周凌清接話接的可謂很密了,“朕也不明白——你這樣一張泯然衆人的臉,又怎麼是朕心中所求之人?但從一開始的只要見到你,朕就安心,到後來的只有見到你,朕才安心……朕知道,朕完了。”

    周凌清原本微微用力掐捏着我脖頸的手慢慢失了力氣,變成了輕柔的摩擦。

    他強行將我扒拉進懷裏,在我耳旁喘着粗氣,“你呢,你願意同朕一起沉淪嗎?”

    他的聲音因爲酒氣變得沙啞而鬼魅,氤氳的熱氣順着我的衣領口透過中衣噴到了最裏頭的皮膚上,我霎時只覺雞皮疙瘩飛快的佔領了全身。

    也不知受了什麼蠱,我的雙手不聽使喚的環住了他的腰身,他感知到了我的微弱迴應,擁着我的胳膊更用力了些,彷彿要將我揉進他的身子裏一般。

    片刻後,周凌清深吸一口氣,單手將我抗在了肩上,一片天旋地轉後,我終於醒了神,但此時的掙扎更像欲拒還迎,我不再動彈,只緊緊的抓住了他身後的衣衫。

    周凌清醉步走得並不穩,但他抱着我的手十分牢靠仔細,也不知怎的,從未有過的安全感在心底慢慢滋生着,最終填滿了五臟六腑——嗯,儘管姿勢羞恥。

    不知過了多久,柔軟的觸感終於從後背襲來,周凌清已然將我放置在了牀榻上,他欺身上來,大手一揮放下了幔帳,而後衣衫落盡。

    屋裏的蠟燭跳躍着,我只覺眼前恍惚一片,髮髻也隨着周凌清的動作撒亂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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