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放下擦酒櫃的抹布,扭頭看去,一襲月白色錦袍、披風毛領簇擁着一張俊臉的俏公子走進週記,是熟人啊,笑臉迎上:
“好咧!安公子您先坐,稍等會。”
自從上次那個嫉妒萬里拜師林老的史家少爺鬧事後,這個安公子就時不時來他們店,前兩天酸辣粉開售,更是每天都要來上一碗纔行。
姚氏招呼了後廚,這邊安華解下身上白色披風放在旁邊凳子上,如今天一下子冷了起來,外面冷風一吹,是刺骨的寒。
週記店小但是客人多,這會人聲鼎沸,熱氣升騰,一派市井煙火氣。
放在一個月前,有人告訴他他會癡迷上一家小飯館的菜,他肯定嗤之以鼻。
是楚香樓的菜不夠香?還是南合苑的飯不好喫?
如今……
聞着空氣中飄着的酸辣香味,安華揉了揉肚子,他淪陷了。
這週記小廚娘做的菜式味道沒的說,創新速度更是快,哪像楚香樓和南和苑,味道都不說,幾年也不見換個菜式,守舊而不思進取,酒樓再豪華、味道再好喫也喫膩了。
就週記這新出的酸辣粉,他敢說府城都沒有!
一碗酸辣粉放在面前,安華立馬拋卻了公子哥氣派,大快朵頤起來。
“呸!這是什麼東西!”
一聲粗重的叫罵在週記響起,驚得姚氏和一衆食客立馬扭頭看去,只見一個五大三粗的壯漢正怒目指着桌上酸辣粉湯上飄着的幾顆黃豆大小的黑色顆粒。
她臉色微變,正要走去。
“娘。”
周雲正好從後門端着一份片好的烤鴨走來,拉住姚氏,兩人對視一眼,她把手裏的盤子塞給姚氏,“娘,我去吧。”
姚氏看着面前的女兒,那原本只到她肩膀的個頭,如今已經超過肩膀快半個腦袋了,那清瘦的身體充滿了力量,使得她不自覺地讓了路出來。
周雲上前微笑,“這位客官,是我們的菜品有什麼問題?”
她話音剛落,大漢就嚷嚷起來:“有什麼問題?!有大問題了!”
說着瞥了眼她,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不屑神情,“你就是週記的那個廚子?一個小丫片子,難怪做的菜有老鼠屎!”
此話一出,四座震驚。
衆人齊齊看向大漢手指着的黑色小顆粒。
“什麼?老鼠屎?!”
“呸!呸呸!我剛不會喫到老鼠屎了吧?”
“嘔!”
安華掩住口鼻,壓下胃裏的噁心,心底疑惑極了。
他來週記喫飯也不是一兩回了,每次桌椅都擦的連點灰塵都沒有,也是因這他才能忍受這簡陋的環境。
更何況周家小兒被千挑萬選的林老收爲了關門弟子,不信周家也要信林老,他老人家選中的人和背後的家族品性定然不會差的。
老鼠屎這種事情,在一般的小館子可能會有,但週記,他還真不是很相信。
他不相信不代表其他食客不相信,市井百姓最是人云亦云。
週記彷彿又回到了史家少爺鬧事那會兒,店裏氣氛驟變,喧囂吵鬧。
他們週記最是乾淨不過,雲兒那丫頭眼尖的很,成天盯着他們打掃,廚房更是比有些人家的睡覺房都乾淨,別說老鼠,螞蟻都不能爬進去!
怎麼會有老鼠屎?
“你說這是老鼠屎也要講證據,我們店每日三次清理打掃,碗盤都要洗四遍,店裏一點灰塵都沒有,更別說老鼠。沒有老鼠哪來的老鼠屎?還楞楞的下到鍋裏?”
他沒有衝動行事,一番話有理有據,姚氏和周雲都不禁刮目相看。
大漢嗤笑,“你們週記自己人當然說的好聽,這菜裏有老鼠屎是不爭的事實,誰還能做的假?不信這是老鼠屎,你自己看!”
說着,他筷子夾起一粒黑色顆粒就往周千里眼前戳,嘴角勾起,眼中帶着輕蔑。
周雲攔住準備挺身而出姚氏,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下巴朝着周千里方向微擡,默默看他怎麼處理。
只見周千里瞳孔猛地一縮,一手奪下戳到眼前的筷子,一手捏下那顆黑色顆粒。
他用大拇指和食指用力一撮,黑色顆粒瞬間碎爛,食指送到鼻下輕嗅。
擰着一雙濃眉看向周雲她們,微微點了點頭。
她們立馬明白了。
確實是老鼠屎!
“怎麼?是老鼠屎吧?沒話說了吧?!”
周千里把手上的老鼠屎甩掉,“是老鼠屎沒錯,但絕對不是我們週記的!”
大漢咧嘴怒目:“大傢伙都聽到了,這週記自己都承認了,確實是老鼠屎,賠錢!在場這麼些人都吃了你們週記帶老鼠屎的菜,必須賠錢!”
周雲見他直接忽略了周千里的後半句話,還在扇動其他人,那句賠錢直接把這些個食客都拉在了一個陣營。
誰能拒絕利益?
這手法,這似曾相識的方式,絕對是有預謀。
她想着,耳邊再次傳來大漢鼓動人心的話。
“賠錢!必須賠錢!最少每人一兩!大傢伙在你們週記吃了老鼠屎,說出去臉都沒了,不給賠償往後你們週記別想開了!”
一兩?!
不僅姚氏的周千里幾人瞪大了眼,在場食客紛紛驚訝極了。
那些個愛貪便宜的直接嚷嚷出來:“對!賠錢!不賠錢就報官!”
“還真別說,我現在肚子就有點疼了!”
安華還有些信任週記的老客望向說話的老太,嘴角狠狠抽了抽。
不客氣的說道:“老鼠屎又不是老鼠藥,見效這麼快的!”
老鼠藥那還了得?
周雲一時不知道該感謝安華還是該讓他閉嘴。
店裏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她擰着秀眉,一雙杏眼瞥向大漢手指着漂着老鼠屎的酸辣粉。
突然,大漢袖口闖入周雲視線,閃動間她猛地瞧見大漢袖口內裏衣裳上一個黑線繡成的小字。
史?
她就說這找事的手法那麼熟悉,還真是史家人。
她眸光流轉,故作不忿道:“賠錢可以,不過你肯定這就是我們週記的老鼠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