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你都長這麼大。”女人擡頭看着她,眼神描摹着她的眉眼,低聲喃喃:“你跟她,長得真像,要是她還在,會爲你感到驕傲。”
“我媽媽已經不在了。”
她淡淡開口,女人眼神一滯,自嘲地笑了笑,“不在了,是我對她不起,這麼多年過去了,也該給她一個公道了。”
說完,女人深吸了一口氣,看向了她:“我們能聊聊嗎?”
“好。”
她來時的路上得知,這個女人是媽媽的好友,一直很希望自己在醫學方面做出自己的成績。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卻看着自己的朋友被人害死了。
她心裏是恨的,不知道媽媽恨不恨。
顧廷修識趣地給兩人留下了說話的空間,女人才開口。
“我跟你媽媽的事情啊,就說來話長了……”
半個小時後,她心情沉重地走了出來。
“我想回家。”她擡頭看着天空,霧靄重重,好似壓在她心上的大石頭。
冷風肆無忌憚地路過,沒有吹散霧靄,卻讓她裹緊了身上的大衣。
“走吧,我送你。”顧廷修早已把車子停在了路邊,打開車門,體貼地爲她扶住了車門,什麼都沒問。
車上開着暖氣,帶着橘子味車載香水的暖氣撲面而來,衝散了身體的冷意。
她掐着手心,安靜地坐着,什麼時候到家都不知道。
車門打開,一股子冷風竄了進來,冷得她一個激靈,各種念頭也被衝散。
宋老爺子還以爲是顧廷修回來陪他下棋了,笑呵呵地拄着柺杖走了出來,卻一眼看到她失魂落魄地下了車,笑容煙消雲散。
“怎麼了?”老爺子還以爲她見到了顧九牧,傷心了,張着嘴,無聲向顧廷修發問。
顧廷修看了她一眼,又看了老爺子一眼,最終無奈地搖了搖頭。
這件事她遲早都會告訴老爺子,不應該由他說。
老爺子還以爲她真受了什麼委屈,心裏咯噔一下,柺杖一扔,“跟外公說,外公給你做主,什麼歪瓜裂棗也敢欺負我孫女!”
她被老爺子突然一聲吼嚇了一跳,再看外公一臉關心地看着自己,她心裏暖呼呼的,搖着頭說沒人欺負她。
老爺子一聽,就知道大概是出事了。
轉而看向顧廷修。
顧廷修一向識趣,對上老爺子的眼神就知道自己該走了。
“我公司還有點事情,把畫畫送回來就要回去,外公我先走了。”
話落,他就上了車。
其他傭人似乎也感覺到爺孫倆的氣氛不對勁,各自去做各自的事情了。
偌大的花園裏,就剩下她和老爺子兩個人。
“外公,有一件事情,我想跟你說。”阮畫意深吸一口氣,“關於媽媽的。”
她扶着老爺子往客廳裏走去,“但你要答應我,做好心理準備,一切我都安排好了,外公你只要等着看結果就好了。”
聞言,老爺子瞬間捏住了她的手,“是不是,你媽媽的死有問題?”
老爺子定定地看着她,渾濁的雙眼交織着各種情緒,複雜萬分。
期待、心痛、不忍,還有,恨!
她忽然喉頭一梗,不知道如何開口。
原來外公早就感覺到了嗎?她那時候還在抱怨上天不公,拆散了她的家,還讓她失去了媽媽。
而外公躺在病牀上,明明一直都在懷疑媽媽的死因有問題,卻一直無能爲力。
“說吧,老頭子,受得了!”老爺子握緊了她的手,擡頭挺胸地向前走去。
她心裏酸酸澀澀,緩緩開口:“找到了媽媽當初的一個醫生,她可以作證,媽媽的藥裏,被阮平文和白蓮下了東西,甚至有幾次,她都親眼看見。”
手驟然一痛。
外公用力地抓着她的手。
擡頭一看,老爺子早已紅了眼,眼角悄然掛着眼淚,還倔強地假裝什麼事情都沒發生。
“這件事,就這麼定了?”老爺子聲音發顫。
她說:“定了,很快就會開庭判決,白蓮目前在精神病院接受觀察治療,要是真的瘋了,是她的報應,沒瘋,就該爲她的所作所爲付出代價。”
“好,好,好啊!”老爺子死死握住她的手,“你媽媽在天之靈,看到你這麼厲害,肯定會很欣慰,我老頭子,也放心了!”
“外公……”
她欲言又止,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那個女人,絕不能放過!”
老爺子想到了白蓮,眼神都凌厲不少。
她點點頭,“放心,這件事不會這麼輕易就過去。”
該付出代價的,一個都不會少!
有了證人,這件事辦成效率很高,阮平文的故意謀殺罪名成立,白蓮也是如此,唯一的問題是,白蓮還在精神病院,不確定她到底是裝的還是真的。
阮平文入獄那天,她陪着老爺子去了媽媽墳前。
墓碑上那張笑靨如花的臉,看得老爺子老淚縱橫。
柺杖哐噹一聲砸在石板上,老爺子紅着臉癱坐在墓碑前。
滿是皺紋的手在墓碑照片上緩緩劃過,“婉婉啊!”
老爺子一聲哀鳴,“是爸爸沒能保護好你,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媽媽!”
她站在旁邊,手裏捧着一束嬌豔欲滴的向日葵,這也是媽媽病重時,最喜歡的話。
向日葵,就像病房裏的太陽,媽媽的太陽。
小心把向日葵放在墓碑前,在這寒風凜冽的冬天,它們就像點亮這裏的太陽。
她扶着老爺子,看着墓碑上那張溫柔的臉,心裏又酸又澀:“媽媽,真相大白了,他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出來了,你在天上看着他是怎麼追悔莫及,怎麼痛不欲生。”
老爺子終於發泄了心底的情緒,得知媽媽的死是阮平文導致的,他一直悶悶不樂,這麼多天,一次都沒笑過。
今天好了,終於哭出來了,心情大概也能好很多。
祖孫倆在墓園裏呆了很久,直到天黑,顧廷修出現在兩人身後。
她才後知後覺。
“原來,天都黑了。”她擡頭看着一望無際的黑色蒼穹,眼神逐漸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