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九弟是如何足智多謀，揪出王有合、王振堂兩名劍諜。”
“說九弟與王叔鬥智鬥勇，讓他斷了謀權篡位的心思。”
“說九弟任勞任怨，不辭千里地跑到揚州捉拿王志通，同時還識破了王來貢的陰謀詭計。”
王湛聽着聽着，在自顧自地倒了一杯茶水的同時，突然打斷道：“怎麼？”
“王養飢就只會與你說我的事情麼？”
王承勳愣了一愣，然後才尷尬一笑道：“呵，並非如此。”
“自然是因爲九弟才幹驚人，所以父王才讓我向九弟多多學習。”
“我只是感慨去了一趟烊國，家裏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哥哥弟弟們相繼去世，唯一值得慶幸的，好像就是多了一個九弟。”
王湛輕聲一笑，陰陽怪氣地說道：“是啊，可惜就連你僅剩的九弟，也差點在昨夜遇害了。”
王承勳聽到此處，當場愣住。
他的笑容漸漸消失，表情逐漸凝固，心裏慌張極了。
王承勳稍稍低頭，眼神不自覺地向下瞥，恨不得趕緊挖個地縫鑽進去，只覺得無地自容。
現在他終於知道，自己來錯地方了，因爲王湛可不是好惹的。
他鼓起勇氣，擡起頭來，最終還是選擇向王湛坦白道：“九弟如此聰慧，想來也猜到，昨夜之人是我了。”
王湛微微一笑，侃侃而談道：“也許去了一趟烊國也並非是壞事，起碼你的境界得到了質的飛躍，是在黎國時所萬萬無法企及的高度。”
王承勳眼巴巴地望着王湛，一臉困惑地問：“九弟不怪我嗎？”
“怪你？”王湛淡然一笑道，“怪你又有何用？”
“怪你就能讓王道江死而復生了嗎？”
“擎嘯一向善於操控人的心智，以你膽小懦弱的個性爲他所用，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一件事了。”
“我只可惜，黎國損失了王道江這樣爲國獻身的忠勇之士。”
王承勳的眼裏流露出淡淡的憂傷，而後幽幽從嘴裏吐出幾個字道：“我自知有罪，二哥和大哥死得同樣冤屈。”
“但我沒想到連八弟都死得不明不白。”
“他平日裏的確是囂張跋扈了一些，大概也是因此，纔會在外結下仇怨吧……”
王湛聽到這裏，正要飲入茶水的動作赫然停住。
他放下茶杯，只用舌頭潤了潤乾癟的嘴脣，一本正經道：“縱使深仇大恨，平民百姓，誰敢對皇子動手？”
王承勳眉梢一緊，聽出了王湛話裏有話。
他情不自禁地把眼睛眯成了一條狹窄的縫隙，問：“九弟的意思是？”
王湛於胸膛之中吸足一口氣，開門見山道：“殺你八弟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你的父王，王養飢。”
王承勳激動得直接站了起來，就連瞳孔都放大到極致，大喫一驚道：“父王？”
“這怎麼可能？”
“父王何故要殺死八弟？”
王湛坐着不動，微微皺眉道：“起初我也想不通，甚至根本沒有把真兇的對象懷疑到王養飢身上。”
王承勳方寸大亂、不知所措，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他只覺得心驚膽顫、驚魂未定，因爲他沒想到，自己的父王居然也是如此心狠手辣之人。
當場面一度陷入了沉寂當中，就在二人相顧無言之際，外面突然傳來了紀燦的聲音道：“王上駕到——”
紀燦的尾音無限拉長，響徹在整座院子裏。
王承勳飛快地把頭一扭，視線當即被吸引過去。
只有王湛還鎮定自若地坐在原位上，自顧自地飲着茶水，全然沒把他們父子二人放在眼裏似的。
王承勳見王養飢過來，便趕忙上前，雙手作揖，行禮道：“兒臣參見父王。”
王養飢點點頭，笑着說：“嗯，平身吧，你怎會在此處啊？”
王承勳微微一笑，解釋道：“哦，我是特地爲了昨夜的事情來找九弟致歉的。”
“先前爲烊王所利用，心裏很是過意不去，所以纔來找九弟，把誤會解釋清楚。”
王養飢默默頷首，心滿意足道：“嗯，你能知錯就改，本王甚是欣慰。”
“王湛的才能非常人所能及，你一定要向他好好討教纔是。”
“這是自然。”王承勳答應一聲後，話鋒急轉道，“兒臣覺得有些不舒服，就先下去休息了。”
王養飢皺着眉頭，憂愁道：“嗯，臉色還是有些難看，那麼你就先回去吧。”
王承勳再度雙手作揖，行了個禮，然後正要退下，結果他纔剛剛往前邁出兩步，就被王湛一舉叫住道：“且慢！”
王承勳在王湛的勸阻下赫然止步。
他微微一愣，片刻過後，纔不緊不慢地轉過身，回過頭。
王湛瀟灑起身，在不經意間與之對視一眼，道：“我有禮物忘記送給七哥了，還請七哥稍待。”
說罷，王湛便轉身回屋裏去。
王養飢和王承勳相互對視一眼，紛紛感到如坐雲霧、不明所以。
一會兒過後，只見王湛邁着沉着穩健的步伐緩緩而出，手裏提着一袋包裝好的蜜漬梅子。
他來到王承勳面前，把蜜漬梅子遞給他道：“七哥好像特別喜歡蜜漬梅子，所以今天早上我特地命人去買了一袋來。”
“還望七哥笑納。”
王承勳聽後，不免心絃一緊，渾身上下都不自在。
他癡癡傻傻地立在原地，目光逐漸變得空洞呆滯且無神，就像是丟了魂兒似的。
直至王養飢一手握拳，置於嘴前刻意咳嗽了兩聲，王承勳才總算是匆匆反應過來。
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激靈，神色慌張道：“哦！多……多謝九弟……”
王承勳的聲音越來越小，甚至漸漸沒了底氣。
他顫抖着手，怯生生地接過這袋蜜漬梅子，心裏越發不安。
王湛似乎是看出了什麼，纔會有此深意，以示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