眯了眯眼，“這許家……”
劉夢仙！“到現在還沒拿糧食過來。”
“……看來還是我們家最近太安分了，那些人還以爲我們好欺負呢！”明安國滿口惡裏惡氣地道。
劉夢仙坐在丈夫旁邊，試探地看着婆婆，“媽，明天我們就不用燒飯了吧？”
明家其他人一臉怒氣，突然就被劉夢仙這句話一下逗笑了。只有剛剛來沒兩天的明茵一副義憤填膺的憤懣。
蔣蓉皺緊的眉心舒展開來，把抹布扔到桌上，意味不明道：“不做了，去許家喫個好幾頓，把該我們的份喫回來，也少了回來做飯花的時間和柴火。說起這個我就來氣，茵茵都被他們弄成這樣了，看都沒來看一眼，讓賠個五斤的糙米，也拖拖拉拉拖拖拉拉，到現在……”說到後面又暴怒起來。
就在這時，忽然外面傳來聲音。
“興河哥、興河嫂子你們在家嗎？”
“咚咚咚”的敲門聲，似乎很有禮貌的樣子。
明家人面面相覷。
蔣蓉下意識扯着嗓子迴應：“在！誰來了快進來！”說着就要走出去開門。
劉夢仙憋笑小聲道：“剛剛說到……那家人，就來了，看來以後還是少在背後說別人的壞話。”
明興河作爲“一家之主”，輕咳一聲，把屁股從樹根上面擡起來，順手從旁邊拉了個小木墩坐下。
劉夢仙齜齜牙，又拿起桌上的抹布繼續擦。
明昌平撇了撇嘴，“聽到又能怎麼樣？說了昨晚就送來的，現在纔到……幸好昨晚大嫂你沒等他們家的米。”
門外果然是許家人來了。
“喲，是許老弟啊，快進來、進來，喫飯了沒有，再來喫點？”蔣蓉看着許大發背上的一個小布袋，眼睛一亮，原本的怠慢立馬轉變，連忙熱情地把人拉進去。
許大發對上裏面幾雙或含笑或冷漠的目光，不好意思連忙笑道：“吃了吃了，沒耽擱你們喫飯吧？下工回來想着人少了再把東西拿過來，不然又惹人們嘴碎話多。從家裏稱了過來的，你們再拿你們的秤再稱一下。”姿勢僵硬拘謹，似乎很是老實巴交、鋸嘴葫蘆的樣子。
但明茵想到昨天兩家人吵架的時候，他一個當家的大男人，幾乎縮在人後不爲所動的模樣，心裏劃過一絲微妙。
劉夢仙使了個眼色，明安國肅着張臉過去把袋子拎了過去。
明昌平也拉着明茵和大哥一起進去。
蔣蓉滿意地看了媳婦一眼。
明興河拉住許大發的胳膊，推到一邊的木墩子，“許老弟坐坐坐！哪裏還用再稱啊？我們這麼多年的兄弟了還不值得信？既然你吃了我們就不麻煩了，免得拉拉扯扯的還讓你笑話。白天忙，好不得晚上有時間，我們兄弟好好說說話。哎——大發兄弟，你頭上都長白頭髮了！嚯，比我的還多！啊？不是，就是你比我還小几歲呢有些想不到……物是人非啊物是人非。這一轉眼，你我的孩子都這麼大了，你呢，小時候流鼻涕尿牀的小崽子就還是像在昨天一樣，時間怎麼過得那麼快……”
幾個在裏面稱東西的小輩齊齊捂嘴。
許大發僵硬地坐着，不知道說什麼，只一個勁兒地點頭附和。
蔣蓉呸了一下，“說什麼呢你，沒喝酒倒是像醉了一樣。許老弟別介意啊，他就是看你們好久沒見了，衝動過了頭了。安國你把東西騰出來一會給你許叔帶過去啊！老弟啊，你也是好久沒過來了，以前玩得那樣好，別是就生疏了啊。還是就是因爲這五斤糧食就跟我們生分了？”
這一句接着一句，許大發都沒想出來要說什麼，就被夫妻兩個堵住了嗓子。
聽到這，身子差點就要彈起來，“哪裏哪裏，嫂子這樣說真是，真是……”好像是苦惱於嘴的笨拙，不知道怎麼說纔好。
接着狂拍大腿，悲痛交加，繼續說：“不放心啊，今早起來還是什麼也想不起來，我就帶她今天去鎮上的衛生院看，醫生說了一長串的什麼什麼，茵茵醫生怎麼說來的？哎這年紀大了也記不得事了。可是你看我們明茵，才十歲啊，就記不得事了，醫生說……興許以後都記不起來了。”
明茵低着頭沉默，外人眼裏看來就是沮喪悲傷極了。
“哎——”
許大發左右張徨，嘴巴張了張。
明興河長嘆，“生了兩個皮小子，好不容易得了一個閨女，還是最小的一個，我們是又疼又寵，平時摔一跤我們都心疼得不得了，這回……”
許大發知道這未盡語氣的意思，也是擔憂地看着明茵，看樣子比他們做父母的還要悲傷。
終於道：“哎，是我家兩孩子不懂事，這，哎……我們也沒有什麼好東西給她養病，這點糧食，就當我們的一點心意了。茵茵，多喫點飯傷才能好得快啊。”
明茵扯了個笑應好。
明家齊齊心裏暗罵：真是好不要臉、厚臉皮！本來說好的賠禮，現在說成心意？！
蔣蓉皮笑肉不笑，伸出一根手指，“今天去衛生院，那個醫藥費一塊四，你看……”
許大發心裏媽賣批，差點氣到昇天，蹭地了站了起來。
幾雙眼睛直勾勾地聚在他身上。
許大發深呼吸幾下，儘量心平氣和道：“不早了，明天還要上工，我就先回去睡了，哪天你們有時間就來家裏聚聚。”就當聽不見她剛纔說的話。
不等人反應，他就拔腿往門外走。
“哎——”
許大發頭也不回，“哪天有空再來！”
明昌平跑過去把東西塞到他懷裏，許大發下意識接住。
明昌平無奈一嘆，“叔你回去就回去，那麼急做什麼？你的袋子不要了？”
看到人追出來，許大發矮小的身子縮了縮，待到一看東西，才鬆了口氣。這還是在明家，他還真怕一個黑悶棍子不知道什麼時候下來，強逼着搶要了。
他“哈哈”地尷尬一笑，“這，差點忘了，數量可夠了？”
蔣蓉也不覺得表面說信任，背地裏卻偷偷稱一遍有什麼尷尬，朗聲道：“夠！他叔你慢點，只是這邊的一塊四……”
“哎！不用送了，這點路不礙事！”許大發腳一歪，小老頭一樣地揹着手默默加快腳步走了出去。
裝聾作啞到了極點。
重新關上門，明昌平湊到蔣蓉面前，癟嘴低眉，“媽，那一塊四……你怎麼沒繼續要啊，我看要是你再多說兩句他就要掏出來了。”
後面又嘟囔了句！“糙米里面還摻着些苞谷和紅薯幹。”
掩不住的埋怨和不滿。
“你懂啥？”把小兒子拍到一邊，都懶得和他再說。
她就沒想到許家真能拿出東西來，畢竟那一大家子，幹活的還沒幾個能幹的，吃了上頓沒下頓那是常態，比前些年他們家還窮……
所以說嘛，不把人逼一把，你永遠也不知道他的潛力！
劉夢仙眉開眼笑把頭湊過去，“媽，這下可以敞開肚皮喫兩頓飽的了吧？”
蔣蓉重新笑出缺了幾顆的牙，“喫！這幹活也得勁啊，喫完也少得你們惦記，天天吼餓！”
幾個小的嘿嘿笑。
明昌平彆扭地把頭扭到一邊。
明茵想起那一小袋東西就讓這一家人開心成這樣，表面在笑，心裏苦得都要出苦汁了。
——這窮得也太上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