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遷擦了把臉,把情緒收了收,然後看向女警。
“大姐,我什麼時候可以把小舒領回家?”
女警皺了皺眉:“現在肯定是不行,屍檢報告還沒出呢!等兩三天,有消息我電話通知你!”
沈遷又要哭,這時幾個人走了過來。
“先生不好意思,請讓一讓。”
好不容易醞釀的感情被打斷,他有點不高興,可是低頭看看那幾個人推着的屍牀,沈遷愣住了。
真是冤家路窄。
牀上躺着的,正是昨晚殞命的23路公交車司機。
此刻他已經被扒了個精光,赤條條的躺在屍袋裏。屍袋的拉鍊處還拴着一個名牌,上面寫着他的信息。
姓名:梁金生
年齡:47歲
職業:公交司機
紅衣妹也湊了過來,她只看了一眼,腦袋就氣得冒青煙。
“怎麼回事啊!爲什麼他會在這裏啊!”
沈遷沒好氣的說道:“你能來,別人不能來?”
昨晚的案發現場這麼慘烈,又是割脖子又是挖心掏肺,警方肯定要把司機送來解剖的。
不過他們永遠也想不到,作案的不是人而是鬼。
看着仇人的屍體,紅衣妹又控制不住自己了。
“不行,我不能讓他好過!”
來不及阻止,她已經撲了過去。
不過對方畢竟是冰冷冷的屍體,任由她怎麼嚇唬,也紋絲不動。
“哼!”
紅衣妹氣急敗壞,一把掀翻屍牀,梁金生的屍體馬上滾到了地上。
“踩死你!踩死你!”
可惜她早就沒了雙腿,費勁兮兮的踩了半天,也只是掀起幾陣微風。
解剖室的工作人員看不見紅衣妹,只當是屍牀不穩,幾個人手忙腳亂,趕緊把屍體擡了回來。
沈遷搖了搖頭。
看來這血海深仇是永遠都報不完囉!
他雙手揣進褲兜,準備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可是才走到門口,一個聲音叫住了他。
“小兄弟,你手裏有沒有好一點的墳地?”
咦?
一回頭,只見牆邊的文件櫃上飄着一個沒有腳的鬼魂。
正是梁金生。
他是跟着自己的屍體來的。
對梁金生來說,這裏的一切都很陌生。
因爲死得慘烈,所以他不太記得生前的事。
不過他還認識沈遷。
他記得沈遷遞給他的名片,上面寫着“陰間住宅定製專家”。
現在他只有一個念頭:
這小夥子是賣陰宅的,我死了,所以我要找他買一塊風水寶地。
沈遷還沒說話,紅衣妹已經一個猛子衝了上去。
“好啊!你居然送上門來了!”她張開血盆大口,對着梁金生的腦袋就啃了下去!
奇怪的是,紅衣妹的尖牙並沒有碰到梁金生。
她直接從對方的身體上穿過,徑直撞到了牆上。
“我殺了你!”
紅衣妹扭頭又是一陣掐抓撓刺,結果全都貢獻給了空氣。
“別費勁了,他看不到你,你也碰不到他。”沈遷說道。
“爲什麼!”
“因爲被惡鬼殘害的人,會失去生前最可怕的記憶。”沈遷雙手抱胸。
“你說我是惡鬼!?”紅衣妹大叫道。
“你爲什麼不是?心都給人掏了,你還不是惡鬼?”
“如果我是惡鬼,那他是什麼?”紅衣妹憤怒的指着梁金生。
現在他只是個什麼都不記得的孤魂野鬼。
這種東西沈遷已經見過太多了。
沈遷擡頭看了看梁金生:“要買風水寶地,你得先跟我去做一件事。”
梁金生還有點懵:“什麼?”
“冢訟。”
人活在這個世界上,總是不可避免的和別人產生各種矛盾和糾紛,有時候還會有傷害和殺戮。
受到傷害和殺戮,或者對別人進行了傷害和殺戮,就會產生怨結。
帶着怨結的人死後,是不能直接入冢的。
他們要經過一場審判,判定有罪還是無罪,罪大還是罪小,最後才能確定他們能歸葬什麼樣的墓地。
這場審判就是所謂的“冢訟”。
在古代,冢訟一般由陰陽判官來執行。他們鐵面無私,剛正不阿,還有一系列的手段可以逼迫死人說真話。
到了現代,判官不存在了,冢訟這項任務就落到了遷墳人的肩上。
這些內容都記錄在《陰陽寶冢錄》上面,沈遷從小學習,深得精髓。
只不過他出師之後很少遇到帶着大怨結的鬼魂,所以一年也擺不了幾場“冢訟”。
這次剛好用梁金生來練練手,免得自己的技術都生疏了。
回到市區已是下午三點,沈遷跑了好幾家香蠟紙燭店,纔買齊“冢訟”所需的東西。
接着他又去了趟菜市場,買了只烏雞。
“師傅,雞血給我裝裏面。”
老闆殺雞的時候,沈遷遞過去一個小瓶子。
“你裝這個幹嘛?”紅衣妹看不懂操作,湊過來問他。
“做毛血旺!”沈遷笑道。
“你就吹!這麼一點點做個鬼的毛血旺!做好了還不夠一口的!”紅衣妹瞪了他一眼,自己飄出去了。
梁金生則是一直緊緊跟着沈遷,不敢離開半步。
拎着宰好的烏雞和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回到宿舍,沈遷感覺氣喘得不行。
今天被這兩個鬼東西跟久了,陽氣都跑了不少!
進屋第一件事,淘米煮飯,洗菜洗雞。
聽着沈遷乒乒乓乓做事的聲音,紅衣妹忍不住探頭問道:“沈哥,要不要我幫忙?”
沈遷本想說你一個飄妹兒能幫什麼忙,可是想想她今天碰到梁金生心情也不好。
於是他說道:“那你就幫我開窗通通風吧!”
“好!”
可是她答應了半天也沒動靜,沈遷覺得奇怪,走出廚房一看,這妹子站在門口,動也不敢動。
“沈哥,這個,這個。”
她指着門上的符小心翼翼的說道。
沈遷這才恍然大悟,不由得笑了出來。
“哎我怎麼忘了這茬!”他走過去,隨手撕下了門上的鎮宅符。
“進來吧!”
紅衣妹微微一笑,輕快的飄進了宿舍。
咦,還有一個呢?
沈遷沒看到梁金生,趕緊走出去看了看。
只見他蹲在走廊的角落裏,正埋着頭十分痛苦的樣子。
沈遷嘆了口氣,新鬼都是這樣的。
他們生前的記憶會一點一點恢復,他們會想起從前的幸福和快樂,然後再想到自己已經是個死人。
這個過程是最痛苦的。
“我是不是做了很多壞事?”梁金生突然擡起頭來。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沈遷拍拍他的肩膀,把他帶進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