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婉之的笑容一僵。
她那句話本是客氣,沒成想這個替身還真打算差遣她做事。
“所以,到底什麼事啊?”
祝婉之不情不願地問道。
齊必成學着祝婉之剛纔的樣子,把眼睛彎起來,笑得人畜無害。
“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過幾天,你得送我去個地方。”
齊必成頓了頓。
“要知道,你哥現在,可開不了車。”
祝婉之啞然失笑,帶着些無語。
不過話既然是從她嘴裏說出來的,兩人不過剛確定了合作關係,總不能翻臉就不認賬,只能答應了下來。
“成吧。”
見齊必成得了準信打算離開,祝婉之面上有些猶豫,趕在齊必成走到她的房間門口時喊住了他。
“你等一下。”
齊必成聞言停了下來。
祝婉之示意他稍等,然後從攤開的行李箱裏翻翻找找一通,取出了一個方方正正的東西。
包着一層泡泡紙,並不算大。
“這個給你。”
祝婉之把這個東西遞給齊必成,她的眼神有些不太自然。
齊必成不知道祝婉之突如其來的彆扭是怎麼回事,將信將疑地接了過來。
透過並不能算得上是阻礙的泡泡紙,齊必成大概能看出來這是一幅畫。
這構圖,齊必成隱隱覺得有些眼熟。
“瑞瑞姐讓我給你的。”
祝婉之不想讓齊必成看出什麼異樣,只是低頭看着地板紋路,一副把地板看穿的架勢。
這讓齊必成感到十分詫異。
他和蘇瑞的交集最多不過兩次,怎麼會莫名其妙讓祝婉之給他送這樣一幅畫來。
“是給我,還是給祝詠之?”
齊必成疑惑地問道。
這話確實問的有些沒水準。
祝婉之沒忍住,擡起頭送了齊必成兩隻白眼。
“你這話問的就多餘。”
祝婉之吸了吸鼻子,說道:“至於她是什麼意思,你自己悟吧,我看不懂畫,也看不懂她……”
齊必成把一顆泡泡按下,響聲輕快。
憋下去的那一小塊圓形清晰地映出了畫上的色彩,當然也只侷限在那一處,其餘的地方還是像蒙了層灰暗的霧。
對於這份突如其來的禮物,齊必成沒打算現在就拆開查看,見祝婉之沒有其他事要交代,齊必成便打算離開。
“你等一下!”
齊必成再次邁步,就又被祝婉之叫住。
“又怎麼了?”
他耐着性子問道。
“那個,祝詠之他,被祝凱埋到哪裏了?”
齊必成聽聞這句話立即轉過身去。
祝婉之的肩膀向下耷拉着。
她方纔提及祝詠之時的表情算不上明朗,但也不能說帶着悲傷,更多的是隻有她自己能體會到的複雜。
血脈親情這種東西,在以祝凱的主觀意願爲主導的祝家大環境中並沒有什麼用。
但是,這麼多年一直在同一屋檐下生活的家人悽慘離世。
即便祝婉之再討厭他哥,她也不可能做到完全無動於衷。
齊必成給祝婉之說明他知道的那些信息。
“據說是火化之後葬在了樹下,但具體在哪,只有祝凱知道。”
說完,齊必成也不多做停留,生怕祝婉之再把他叫住。
他趕緊推門離開,順手把門給祝婉之帶上。
祝婉之斜靠在書桌旁站了許久,重重地嘆了口氣。
等她放棄神遊,找回自己的精神後,繞了一圈把一個擺在角落裏,看上去年代有些久遠的卡通擺件收回了抽屜裏。
如果祝婉之沒記錯的話,那玩意還是許多年前的聖誕節,她和祝詠之交換的聖誕禮物。
那時祝詠之的臉上是怎樣的表情,祝婉之多少還有些印象。
而如今物是人非。
他們原本像所有見面就犯愁的兄妹一樣。
成長之中矛盾肯定會有,但並不至於到那般見面就吵架的地步。
祝詠之和祝婉之的關係,分明就是在年復一年的日子裏,被祝凱硬生生地用祝星集團的繼承人位置從中間挑開,驅趕着他們相背,然後越走越遠。
在祝婉之的印象裏,他們明明在小的時候關係真的很不錯。
互相的疏遠不是一夜之間來得突然,而是日日堆積。
這些事情祝婉之在獨自求學的四年裏,在孤獨的深夜中真真正正想明白。
於是她決定自己闖出一片天地。
除了想要證明自己可以不受祝凱的控制之外,無非也是想在回國之後,給她那個算不上聰明的哥哥說,祝星集團有什麼重要的,她不稀的和他爭。
所謂繼承人,不過是祝凱大發慈悲授予他們的一個頭銜,華而不實,不要也罷。
她纔不想走祝凱鋪就的“花路”。
可惜,祝詠之沒有機會聽到這些了。
作爲祝凱的工具,祝詠之的死已經足夠無聲無息。
更讓祝婉之心寒的是。
祝凱對此什麼表示都沒有,一切如常。
若不是祝婉之無意之中的發現,她估計還會被矇在鼓裏——祝凱甚至決定把連帶着本屬於她和王麗的那一份遺產,給了一個憑空出現的私生子。
只爲了祝星集團還延續着他高貴的姓氏。
多諷刺的結局,呸。
祝婉之原本就對祝凱的不公平對待生了怨恨,得知此事後他的形象在祝婉之的心裏徹底崩塌。
哪有這般爲人父母的?
被金錢和權利吞噬了最基本的人性。
身邊的人接連去世,更是給了祝婉之會心一擊。
管他什麼綱常倫理,自己的父親不幹人事,自己又何必顧及那麼多。
人活一世,自由自在才最重要。
祝婉之心裏揣着的事不比齊必成少,雖然她已經極力掩蓋。
但她明顯沒有齊必成那麼老到。
在兩人的對話中間,她有幾次差一點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保住自己的那份財產是一部分。
祝婉之最想看到的是,祝凱被他所看不起的那些人拉下神壇後,又會是怎樣的表情。
單是想象,她都覺得無比精彩。
自己的父親順風順水一輩子,站在權利的高臺太久了,總該下來看看底下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