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律推推眼鏡，這回似乎不打算容我再那麼糊弄過去了：“對不起問這個問題有點冒犯，可我還是很好奇，你們目前，是在交往嗎？”
他問這個問題一點也不奇怪。那天晚上雖然我一再否認，可靳予城當衆吻了我，還故意跟他說什麼我和他住在一起。
我覺得我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抿着嘴脣想了一會，我只能紅着臉低聲說：“沒有……你也看到了，我只是ang的保姆而已。我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想要做什麼。”
病房裏一時很靜，連ang都靜悄悄的沒發出一點響動。
好一會兒，纔有聲音從對面傳來：“你真的不知道？”
“嗯……”
“以我的猜測，予城應該是對你有好感。他喜歡你，想要追你。”
我擡起頭，許律錚亮的金絲邊眼鏡下是溫和善意的笑，一如既往。
“不……不會吧，他怎麼會喜歡我……”
“爲什麼不會？”
“我……只是個保姆。”
“好吧。”許律頓了一會，語氣依然輕柔地說道，“不過感情從來都不受身份的限制。說起來，我和他之間有過一個約定。作爲好哥們，如果哪天遇到真正讓自己動心的女人，必須第一時間帶給對方認識。雖然是十幾歲時開的玩笑，不過這麼多年，我一直記得。我想，予城肯定也沒忘記。”
許律留下這段話，離開了。
我怔怔站在門口，有一陣子腦子裏繞來繞去的全是他的聲音，趕都趕不走。
所以，他的意思是，靳予城對我“動心”了？
簡單的兩個字，卻讓人覺得無比陌生。
其實經歷過一次失敗婚姻，我早不敢奢望感情的事。
效率至上的年代，男女之間也都簡單直白。我一直以爲，他只是想把我弄上牀……想“睡”我而已。
“媽咪……”
ang在身後叫我，我才恍然回神。
不過一下午，都好像丟了魂似的，集中不了精神。
快喫晚飯時阿恆開車過來了，往病房裏拎了好幾個超大購物袋。除了特地買的ang愛喫的東西，還有各種新奇小玩意，洋娃娃，新出的繪本，甚至粉色公主裙。
阿恆一邊往外掏東西一邊說：“靳總說了，一定要跟在家裏一樣。不能讓大小姐感到一丁點的不舒服或者無聊，要讓住院治病就跟放假遊玩一樣，輕輕鬆鬆，快快樂樂……”
最近他改口管ang叫“大小姐”。每次一聽到這個稱呼，再配上阿恆那種猴精的模樣我都忍不住想笑。
不過想想，靳予城那樣的身份地位，對ang又是這樣無微不至的寵溺。這個“大小姐”倒是當之無愧。
“秦姐，靳總還吩咐了，如果你需要什麼，不管買東西還是跑腿，也只管告訴我。只要一句話，我立馬隨叫隨到，絕不敢有一秒鐘的推遲拖延。”阿恆又對我信誓旦旦。
想到早晨那人那麼疏遠冷漠的樣子，我有點意外，不過還是點了點頭。
逗留一會，阿恆要走，我隨口問出句：“他今天是回家去了嗎？”
我一愣，臉上不由得微微發熱。
原來是工作。
昨晚用那麼骯髒的想法去揣測他，我還真有些汗顏……
阿恆離開沒多久，天色很快黑了下來。
病房外又有人敲門，我答應一聲，打開門看到是靳予城。
外套搭在臂彎，另一隻手裏還拎着個公文包。
我一開門，他就大步邁進來，走到小圓桌邊從公文包裏拿出筆記本電腦和一疊文件攤開。可能是公事還沒處理完吧。
見他臉上少見的帶着點倦容，我想了想說：“靳總，你忙了一天一夜還是回家吧。這裏有我沒事的。”
“我想多陪陪ang。”他語氣很淡，沒怎麼在意我，只走到小牀邊柔聲細語問ang：“感覺怎麼樣？”
ang仰着小腦袋也不知有沒有聽明白他的話，奶聲奶氣回了句：“安吉很乖。”
他刮刮她的小鼻子，終於露出點笑意：“那爸爸在這裏一邊工作，一邊陪你，好不好？”
“好！”這回ang答得挺乾脆。
靳予城逗她玩了一會，走到桌邊打開筆記本不再說話了。
到底是父女，有種默契似的一個在鍵盤上噼噼啪啪，一個在一旁安靜地自己一個人玩，互不干擾。
我收拾了一下被弄亂的玩具，中途護士過來說有點事。我往護士站跑了一趟回來時，靳予城還坐在電腦旁。ang倒是從小牀上下來了，搬了張小凳子坐在他腳邊，手裏拿着他的手機，眼睛一眨不眨，大概在看動畫片吧。
其實我很少拿手機給她玩，怕屏幕光線傷了眼。見ang盯着手機越離越近，我索性找了本書走過去：“我們來看書好不好？”
趁她不防備，我從她手裏把手機搶了下來。關掉正在播放的動畫片時，無意中，底下一張照片突然映入眼底。
照片很暗，光線模糊，不過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那個人影……不是我又是誰？
背景很像是在皇庭國際，底下還有一行小字：“yoursweetheart？”
全身一緊，擡起頭才發現靳予城看着我。
我下意識目光躲閃了一下，他很快擡手，從我手中輕輕把手機抽走了。
屏幕上仍是那張照片。他淡然掃一眼，把手機放回了桌邊。
“昨天晚上，李永澤發過來的。所以，你是又見你前夫去了，那麼晚不在家？”
這句話說得平靜無風，但語氣裏的意思也很明顯。我喉嚨裏像哽了什麼東西似的，發不出聲音。
他一定以爲，我是舊情難忘，想跟肖揚重歸於好，所以纔對他說不要插手管我的事，才拒絕他幾次三番的明示暗示。
而我還因此把ang一個人留在家裏，任她生病難受，任她哭喊着沒人管，任她從小牀上摔下來磕傷頭……
昨晚他沒直接對我發怒，只是說了那樣的話，一定是努力壓抑了很久的吧？又或者，是已經對我完全灰心了，所以只用這種冷淡的態度，漠然處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