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公司我知道，是一家生產電子產品的企業，規模挺大。不久之前我還往他們家投過簡歷，可惜被拒了。這事我也跟李茹提起過。
第二天一早，等她醒了我才得知事情的原委。原來那天晚上賀總跟幾個客戶去喝酒，正好被她碰上了。李茹一聽他們是百德的人立刻留了個心眼，又是套近乎又是奉承，把那位賀總簡直捧得雲裏霧裏。
等熟絡了她就開始提我的事，說我是她親表姐，把我吹得天上有地上無。說我老早就嚮往百德了，被拒了之後不知道有多傷心。最後一個人連吹三瓶啤酒，才終於換來賀總一句承諾，同意讓我進他們公司。
我不知該怎麼感謝她，又有些猶疑：“喝多了說的話能算數嗎？”
李茹大手一揮：“怎麼不算？昨晚有他的客戶，還有下邊幾個小主管也在，說出口的話反悔，看他以後還怎麼做人！”
聽她這麼說，又想到自己目前的處境，我也管不了那麼多，打個電話收拾收拾就去了。
賀雲翔是個五十多的老頭子，啤酒肚，半禿。看人的時候眼神直勾勾的讓人很不舒服。我去了他隨便問了幾句話，也沒說什麼，就直接找人把我安排在一個角落裏的工位上。
業務部每個人都很忙碌，辦公室裏電話鈴聲不斷。我呆坐了一個上午，纔有人過來給我裝電腦，後來又來了個經理模樣的人，給我一本圖冊讓我先熟悉公司產品，我就這麼正式開始工作了。
每天早上，我去上班時順便把肖青送到小於老師那兒，下午李茹把他接回家，等我到家了她再去會所。晚上我陪孩子玩耍，給他講故事哄他睡覺。生活似乎一步步走上了正軌，很繁忙也很充實。
只是這麼多天過去了，肖青仍然堅決不肯開口說話，而且好像已經習慣了用手勢和眼神表達意思。有時我故意裝作不明白，逼他出聲，他反倒不理我了，不緊不慢地去玩自己的。
跟小於老師談起，她也說孩子很乖，很聰明也很懂事，就是太沉默，不愛跟人交流。我有點着急。老師倒是很淡定，只說這件事急不來，孩子不是生理上的問題，可能需要的只是一個機會。
“機會？”我沒太明白她指什麼。
小於老師摸摸肖青的頭，笑得很溫柔：“他就像是個飄在雲上的孩子。可能什麼時候等他自己想通了，才願意說話。”
我回家體會了半天，也沒明白“飄在雲上”到底是什麼意思。不過很多時候，我都覺得我和他之間確實像是隔了一層如煙似霧的東西。他從不跟我吵鬧，也從來不強烈要求什麼，小小一個孩子卻似乎藏着很深的心思，誰都猜不透。
我很希望能夠了解他，甚至盼着他像ang那樣跟我撒撒嬌，跟我耍點小脾氣，可他一次也沒有過。我想，他大概是和ang完全不一樣的小孩。ang是在我身邊長大的，而他從小就是孤單一個人，沒有跟誰產生過親密關係，以至於現在都不知道該怎麼去依賴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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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八月過去，天氣終於不那麼蒸籠似的悶熱了。
在百德待了大半個月，我發現，工作上的事也遠沒有想象中的那樣順利。
作爲一個新人，公司沒有客戶分給我，一切只能從零開始。我也不算是成手，很多細節上的問題都不太清楚。業務部一共有20多個業務員，大家各自爲政，也沒人願意幫我，所有事都只能靠自己慢慢摸索。
而且那位賀總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動不動就交給我一些打雜跑腿的任務。有時我不得不扔下聊了一半的客戶去幫他泡茶甚至掃地倒垃圾，也是有苦難言。
我不想混日子，我必須賺錢。可現實永遠無法跟理想持平。
有天下午快下班時，我收拾東西正準備回家，經理過來敲敲我的桌子，說賀總有事找。我以爲他又是什麼雞毛蒜皮的活讓我幹，去了總經理辦公室才發現賀雲翔穿了身像模像樣的灰色西裝，正對着鏡子捋頭上那幾根稀疏的毛。見我來了也沒擡頭，只說：晚上有個飯局，讓我跟他一起去。
我想着肖青沒人帶，剛想拒絕，他又尖着嗓子說：“你不是總說想多學點東西嘛？今天請的是幾個大老闆，機會難得。”
這句話在耳邊轉了一整圈。我一咬牙，答應下來了。
坐上車我就給李茹發了條消息，告訴她可能要晚點才能回去。很快她回覆過來：可以等到九點，晚上有熟客訂房，逃不掉。我估摸着喫頓飯怎麼的八點多也該完事了，便打了一行字發過去：行，九點前我一定到家。
剛放下手機，身旁響起賀總的聲音：“小秦哪，聽說你自己一個人，還帶着個孩子？”
我也不知道他是從哪聽來的，不自然地“嗯”了一聲。
“哦，那很辛苦吧。離婚多久了？老公對你不好啊？”
這種盤問的語氣讓人很不舒服，我頓了一會，只答了句：“兩年多。”
他一隻手拍打着膝蓋，似有若無地在我腿邊蹭了兩下，一臉假笑：“這麼年輕，總這麼單着，不寂寞嗎？”
我一僵，往旁邊躲了躲：“忙起來就不覺得了。”
賀雲翔眯着眼斜我一眼，話挺意味深長：“好好幹，公司機會還是很多的。把握住了今後有你好日子過。”
他不是什麼好人，我看出來了，可想到還得靠他喫飯，也只能把情緒壓下去。
飯局是訂在一家名氣挺大的餐館，裝潢很氣派。到了包間門口我才發現，好幾個男人坐在圓桌一側，還有個女的我認識，是部門裏業績做得最好的李碩。不過今晚的她跟平時在公司時很不一樣，穿着打扮很妖嬈，妝也很濃。
一進屋，賀雲翔就迫不及待地介紹：“這是我們公司新來的小秦，大家多關照啊多關照。”
幾個男人臉上堆出笑，客氣地打招呼。李碩冷冷看我一眼，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