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山野春情 >110有緣人在哪都會碰面
    看這情形,今晚是個什麼局,我心裏也大概猜到了七八分。

    做業務拉訂單,免不了要跟各路老闆搞好關係聯絡感情,喫頓飯喝喝酒是人之常情。李碩這麼盛裝出席,說明這幾個人來頭不小。說起來,賀雲翔願意帶我來這種場合,是看重我給我機會,我該感謝他。

    入座,我和李碩被穿插着安排在幾個人中間。菜還沒上,李碩就笑嘻嘻地拉着兩邊的張總王總熱情攀談,看上去跟他們很熟。

    我旁邊坐的是賀雲翔,另一邊是位姓郭的先生,穿着簡樸,人也比較沉悶,話很少。聊了幾句,我才知道他有家貿易公司,做進出口方面的生意,以前沒怎麼跟百德合作過。

    菜上齊,大家喝了杯酒,再往下我就不知該說什麼了。對面李碩拉着那兩人一杯一杯幹,氣氛倒是熱火朝天,不大的功夫一瓶白酒都見了底。喝得高興,幾個人勾肩搭背、摟摟抱抱。李碩身材豐滿,穿得又清涼,胸部不經意從旁人身上擦過,她也毫不在意。

    我明白當銷售的必須左右逢源能說會道,可也是頭一次見這麼放得開的。越是這樣,我越是不自在。相比之下,同一張桌子上,我們這邊的氣氛簡直可以用冰點來形容。

    飯喫到一半,賀雲翔突然找個藉口把我叫了出去。我遲疑着跟在他身後。一到走廊,他一張臉瞬間拉得老長,劈頭就是一句:“秦宛,你怎麼搞的?!”

    我沒準備,定住腳步一時慌了神。

    “讓你來跟客戶喫飯,你愛搭不理的幾個意思?”賀雲翔挺挺啤酒肚,背起手開始一大通數落:“我僱你是讓你幹活的,不是讓你來喫乾飯的!這位郭老闆可不是什麼小人物,手裏握着不少訂單資源,搞定了他就等於是搞定一大筆單子。你不跟人聊天也不跟人喝酒,冷臉給誰看啊?”

    我被訓得腦子裏嗡嗡響,忍不住低聲反駁了兩句:“那位郭先生看起來不愛說話,也不像是喜歡喝酒的人。”

    賀雲翔更氣惱:“不說話你就不會撬開他的嘴?不喝酒你不會勸哪?這些事都不會,難不成還要我教你?是陪客人喝酒又不是要你賣身,裝什麼清高呢?愛乾乾,不愛幹走!”

    發完牢騷,他一甩手回了包房。我攥緊手心站了一會,剛想回去,又迎面碰上李碩。眯着雙半醉的眸子上下打量我幾眼,一個字沒說,扭身往洗手間的方向走了。

    我扼住手腕,長嘆了一聲。

    是啊,出來賺錢還在乎什麼呢。好不容易纔進的這家公司,喝喝酒而已又不是別的。人在塵世中,就要懂得變通,就像在水裏再堅硬的石頭也早晚得被磨平棱角。

    走回包間,我換上了一副笑顏。賀雲翔正往郭老闆的杯子裏倒酒,見我來了堆出滿臉笑,立刻把位置讓給我。

    坐下我先自罰三杯,跟郭老闆道了個歉。郭老闆臉上的表情也略微緩和了一些,連聲說:“秦小姐客氣,客氣。”

    那晚我喝了不少,印象裏很長時間沒這麼喝過了,更沒醉過……上一次好像還是在靳予城那兒,他還勸過我,說我酒量不好,不許我再喝。

    他的樣貌神色,那天晚上的情形尚停留在腦海裏,只是這句話已經消散如風了。

    散場時滿桌都是空瓶子,酒杯東倒西歪。我趴在桌上,腦子裏迷迷糊糊,不知道李碩他們是什麼時候離開的,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都說了些什麼,只記得那位郭老闆臨走時,要了我的電話,還留了一句話,說最近正好需要採購一批貨物,保證會跟我進一步聯繫。

    所以這樣就算是走出了第一步?我在心裏苦笑,有點不是滋味。

    賀雲翔去送郭老闆,包房裏已經沒有旁人。我拿好包,搖搖晃晃地剛走到門口,正好又碰上他回來。他也沒少喝,面色豬油似的透着紅光。

    “幹工作嘛,就是要拿出這種勁頭。”賀雲翔眯縫着眼看看我,露出一點滿意的笑:“不錯,值得栽培。你家住哪?走,我讓司機送你。”

    我雖然醉了,可也保持着最後一點理智,擺擺手只含糊着回了句:“不用了,我自己能回去。”

    時間已經不早了,隔壁的幾個包間也散了場,空氣裏都是一股難聞的酒肉味。穿過走廊時,胃裏突然一陣難受,我急忙轉個方向衝到洗手間,進去吐了個夠。

    吐完,肚子好了點,頭反而更暈了,站都幾乎站不穩,這種感覺真不好受。不過好在有個服務員跟了進來,很周到地又是倒漱口水又是遞熱毛巾,末了還扶着我把我送到門口。

    我正感慨着到底是高檔酒店,服務比別的地方不知要高出多少,就見一臺很眼熟的黑色保時捷緩緩開過來,停在跟前。

    錚亮車身輝映着酒店門口的金色燈光。車窗降下,一隻袖口沉黑的手臂伸出來,指尖鬆鬆夾着幾張百元鈔票。身旁的女服務員突然放開我,快步走過去雙手接住那幾張錢,笑嘻嘻地連鞠了好幾個躬才離開。

    我站在那裏,怔怔望着車窗裏那張眉目深重的側臉,涼風一吹,才清醒一點。

    無緣的人走到對面都不相識,而有緣人無論在哪都會碰面。這次,我不知道又是什麼巧合,讓他又遇見了我。

    “走不走?”靳予城聲音依然是磁性低沉的,這一次,目光卻和以往有所不同。依然那樣深邃,那樣沉靜,卻透着點我不熟悉的疏離。

    我想了一下,大概明白了。距離上次匆匆那一面,已經倏忽過去兩個多月;距離我跟他分開,也已經將近半年之久。這期間雖然見過幾回,也都倉促得幾乎說不上幾句話,何況上次我還表現得那麼絕情。

    就算我心裏再忘不掉他,對他來說,我也只是個在他的生命裏曇花一現的女人。他周圍那麼豐富多彩,在時間的打磨下,我終究會變成一個蒼白的印跡。

    這樣想,我反倒輕鬆起來。

    發動機低啞地在耳邊嗡嗡迴響,我看了一眼手錶,發現九點只差十分了,便沒再多想:“謝謝你……送我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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