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山野春情 >111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
    上了車,我昏昏沉沉地靠在座椅裏。靳予城把車開得很慢,穩得幾乎感覺不到一絲晃動。我們彷彿是坐在一條徐徐穿行在璀璨夜色中的渡船上,四面是燈紅酒綠,卻不屬於任何人。

    我沉湎在這種虛浮裏,腦子有一刻放空。好一會兒纔想起來該告訴李茹一聲,忙摸出手機給她去了個電話,說我馬上到家,讓她再等一小會兒。

    掛掉電話,耳邊響起一個清淨的聲音:“你趕時間?”

    我點點頭:“能不能開快一點?孩子一個人在家……”

    “可你還沒告訴我你住在哪裏。”

    我撫額,忙報上地址。話音一落,車逐漸加快速度,越道超了前面的一輛奧迪。

    馬路上車流不是很多。靳予城一隻手扶着方向盤,開出一段距離才沉然問:“你認識那個姓賀的?”

    都是一個圈子裏的人,他知道賀雲翔也正常。我應了一聲:“我現在在百德上班。賀總是我老闆。”

    “哦?做什麼?”

    “業務代表。”

    靳予城沒多說什麼。我想了想問:“你怎麼也在那裏?”

    “也是飯局。”他簡單回答。

    我們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巧遇,用不着多餘的驚訝。我恍惚有種錯覺,身旁坐着的儼然是個最熟悉的陌生人。不過這樣的狀態也好,不會讓人產生負擔。

    我住的地方離得不遠,很快車停在小區門口。道過謝,我笨拙地解開安全帶,下了車。

    老小區沒有路燈,靳予城一直開着車燈爲我照亮方向,我也不知在慌什麼,剛走到巷子口,一不小心鞋跟一歪,竟然崴了腳。

    腳踝猛地一陣生疼,這一下扭得不輕。我呲着牙“嘶”地倒吸一口涼氣,還沒站定,就聽見身後車門一響,一雙大手很快從後面扶住我。

    “我送你上去。”

    “沒事……”

    “幾樓?”

    低沉嗓音就在耳畔。我心裏想着不能麻煩他,嘴上卻不受控制地吐出兩個字:“五……樓。”

    他一字沒說,扶着我往前走。進了樓道,四周黑得更加徹底。

    “聲控燈前幾天壞了,一個都不亮。還沒人來修。”我很不好意思地解釋。

    靳予城一隻手摟住我,另一隻手從上衣口袋裏拿出手機,打開手電筒。

    樓梯很老舊,也很狹窄,兩個人並排,我深一腳淺一腳的只好靠在他肩旁。他把我攬在臂彎裏,那種感覺熟悉非常。同樣熟悉的還有鼻尖縈繞不去的淡淡煙氣和萬年不變的古龍水香味。

    手機的光只照亮腳下,我趁着醉意,毫無顧忌地深深吸了一口氣。回神又開始厭惡這樣的自己,明明是我要跟他“一別兩寬,各自爲安”,爲什麼還這麼貪戀他的氣息?

    靳予城始終都沒說話。上了樓,我剛準備掏鑰匙,大門哐一聲自己開了。李茹臉上化了濃妝,穿着身短的不能再短的細肩帶緊身裙,拎着包很着急的樣子。

    看到我和靳予城,她明顯愣了一愣。我忙站直身,和他保持一點距離。

    安靜的走道里突然飛出一串手機鈴聲,是李茹的。她往屏幕上瞥了一眼,急急對我說:“你總算回來了。我得快走了,那邊都在等我。哦對了,我給肖青煮了點麪條喫,剛把他哄着,睡了還不到半個小時吧。”

    說完,又立刻接通還在不停唱的手機,換了種腔調:“四哥,快了快了。我在路上……”

    我還沒來得及說個謝字,她已經踩着高跟鞋蹬蹬蹬地下了樓。

    四周重新安靜下來,沒有一點聲。只有半開的門裏透出一點白光,將靳予城長長的身影投在走道里。

    我看看他,想了一會還是說:“要不要進來坐坐?”

    換好鞋我跛着腳先去房間看了眼孩子,肖青睡得很沉。我半掩上門,出來時靳予城站在那兒,環顧着簡陋的客廳。

    “你跟她住在一起?”這是他問的第一句話。

    李茹他以前見過,應該還有點印象。我點點頭,找杯子一邊給他倒水一邊說:“兩個人可以分攤一部分房租。而且有時候,她也可以幫忙照看一下孩子。”

    “幫忙?一個夜場陪酒女?”靳予城沒接我遞過去的水,語氣很淡。

    只是再淡我也聽得出來這幾個字裏的不屑意味,下意識握緊杯子解釋:“李茹其實人挺好的。她去陪酒……也是身不由己。”

    “我沒見過誰陪人喝酒是身不由己。”他很快接過話。

    呼吸一滯,臉莫名紅到耳根。我沒說話,看了眼杯子裏的水,轉身想把它放回桌上,靳予城突然走過來,貼近我身後。

    “秦宛,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

    我手心裏微微一抖,杯子裏的水晃了晃。

    “沒有住處,沒有穩定收入,一個人帶着個不健康的孩子……一輩子如此你甘心嗎?你需要的一切,我都可以不費吹灰之力提供,爲什麼拒絕我?”

    他的鼻息很近,每一個字都問得我心顫。我抿抿脣,聲音微弱:“這本來就是我的生活啊……”

    “靳總,您養尊處優慣了,可能會覺得我日子過得苦。其實沒有那麼不堪,大部分人都是這麼過的。我也沒什麼不甘心。有手有腳,我在自食其力,”我撥撥發絲,聲音更輕,“起碼,不會再被人說是靠出賣色相討生活。也不會有人再說我不知本分,當保姆當到了僱主牀上。”

    話音一落,屋子裏驟然靜得悄無聲息。

    我不知道爲什麼會突然冒出這麼兩句話來,那一刻,卻似乎一下撕開了在心底藏匿很久的那道傷疤,把一切赤裸裸展現在他面前。

    “這種話……是誰說的?”靳予城在問。

    全身忽然一陣無力,我虛弱地笑了笑:“是誰說的又有什麼意義?我只是不想再依靠別人而已。我自己賺錢,自己養活孩子,我樂意。”

    很久都沒有聲音,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才聽到一聲輕嘆:“小宛……你真是太倔了。”

    我不清楚他是什麼時候離開的,只知道回神時屋子裏已經靜悄悄的沒有了那個人的身影。我揉揉隱隱作痛的腦袋,甚至懷疑所有一切是不是一場幻覺?

    “小宛……你真是太倔了”這句話卻一直清晰地迴盪在耳邊。是我倔嗎?還是所有人,所有事一點點將我推到今天這個局面?我失神地望向空蕩蕩的屋子,沒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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