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山野春情 >125報復是條不歸路
    “可以麼?”靳予城目光幽深看着我。

    “當然……沒什麼不可以的。”我紅着臉,點點頭。

    帶着暖意的海風吹得人陣陣迷醉。離開了南城,很多人和事彷彿也驟然從身邊抽離出去,周遭的一切都換了張面孔,我和他好像也陷進另一種氛圍裏。

    我們開車下山去買東西。本來要去超市,經過一條人頭攢動的街市時我讓他把車停下來,指着那邊熱鬧的菜市場:“買菜還是這種地方好,新鮮便宜,品種也齊全。”

    “行,你說了算。”靳予城很爽快地熄了火。

    傍晚人很多,空氣裏飄着種特有的香味,耳邊充斥着叫賣聲,到處都是市井氣的生機勃勃。轉了半條街,兩個人四隻手就都被塑料袋佔滿了。往回走時,靳予城又在一處賣魚的攤子前停住腳步,讓老闆娘幫忙挑了條大鱸魚。

    “這麼大,夠兩個人喫一星期的了。”我小聲嘀咕一句。

    “是麼?”他低頭看看手裏那條好幾斤重的魚,半晌才問:“那怎麼辦?”

    “買都買了,只能涼拌了。”

    我嘆口氣望望天,忍着笑撇下他往前走。還沒走出兩步,身後的人追過來,一隻大手力道足足地把我攬過去。我靠在他溫熱的臂彎裏,心跳微微加着速。

    這情景讓人有種既視感,彷彿很久以前就經歷過。又或許是因爲我曾真切地幻想過,和他在一起,過着平凡普通日子的每一天。

    回到住處,天還沒完全黑,不過肚子已經開始抗議了。我挽起袖子迅速開始備菜。靳予城站在一旁,剝開只桔子一片一片喂進我嘴裏,末了又拿起那條魚:“宛,把這個也做了吧。”

    我手裏洗着一把小青菜,沒多想只說:“做魚挺費事的,還得處理。今天時間來不及了,要不留着明天喫?”

    “可我今天就想喫。”他拎着魚,一臉孩子氣的不依不饒。

    靳予城平時對飲食方面不算太有偏好,也不知道今天怎麼偏偏對這條魚這麼上心。我擦擦手只好答應:“那……你想喫什麼樣的,紅燒還是清蒸?”

    “切成片那種,澆紅色的汁。”

    “茄汁魚片?”

    “是吧。”

    我接過魚,正想着這麼大一條魚改刀切薄片得切到什麼時候,他又把魚搶回去:“我來處理,你先準備別的。”

    說着坦然脫下外套,挽袖子拿菜刀。

    他似乎並不擅長這種事,不過很快就找到了門道。一條魚被處理得乾乾淨淨,剃魚肉切片的動作也像模像樣。我看着身旁一臉認真的男人,想到上次許律來喫飯也幫忙片了魚,今天又輪到靳予城,真不知是種什麼緣分。

    簡單的兩個菜一個湯終於端上桌時,窗外只剩最後一片紅霞。靳宇城嚐了口魚,嘴角現出一抹弧度,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

    “味道怎麼樣?”我坐到他對面,一隻手托住腮幫子。

    “不錯。”他眼含笑意,強調了一句:“真的很好喫。”

    “那你多喫點。”我往他碗裏又夾了兩片魚,隨口問,“怎麼突然想喫這個?”

    他沒回答,反倒說:“我希望……你以後只爲我做這道菜。”

    我一愣,擡起頭時他正看着我,挺鄭重其事:“不要再給別的男人做。尤其是許律那傢伙。”

    我呆了半天,才驟然想起件事。那天許律喫飯時拍了張照片,還說要“饞饞別人”。莫非……他把照片發給靳予城看了?

    我有點想不通許律這麼做是出於什麼目的,不過看靳予城今天的態度,好像確實“喫醋”了,竟然還不嫌麻煩的特地要我給他也做一回。

    心頭一熱,我彎起嘴角笑笑,偏偏腦袋故意說:“可這道菜是肖青最愛喫的,怎麼辦?”

    靳予城手裏頓了頓,拿筷子尖點點我額頭笑道:“你啊——”

    落地窗外,天色暗藍。

    飯後他走到外邊露臺。我收拾完出去時,他倚在陽臺上正在抽菸,輕薄煙霧繚繞在身側。

    說實話,我不是特別贊同抽菸這種行爲,可我不討厭靳予城抽,相反,他捏着煙的樣子很迷人,有種特別的魅力,沉靜悠遠得像是居於夜空的一顆星,既清冷遙遠又彷彿唾手可得。

    我悄沒聲息走過去,站到他身旁。山下那座不夜城在一片繁華璀璨的燈光中,遠遠的不時有汽船鳴笛聲從海港那邊傳來。風很輕柔。

    “景色真美。”我嘆了聲。

    “是啊。”他把煙放進嘴裏深吸一口,將剩下的菸頭掐滅了。

    “你不是說,有話要說……?”我問。

    關於這趟行程,他說過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和我好好聊聊。現在在這半山腰,安靜是足夠安靜了,可一直到現在,他都好像還沒真正跟我說一句“有意義”的話。

    我揣測着他要談的或許是我跟他分開這段時間的事情,或許,是關於今後的打算吧。

    “小宛。”靳予城輕聲喚着我的名字,片刻後說出口的話卻是我沒料到的。

    “你還想替你母親報仇嗎?”

    我咬咬下脣,回答這個問題幾乎不用花時間考慮:“我從來沒有放棄過。”

    從離開他到現在,大半年的時間倏忽而過。這期間我雖然把肖青帶出來了,肖揚也看似跟顏安青分了居,不過我想要的結果遠沒有達到。或者說,單單如此,遠不足以慰藉我媽九泉之下的亡魂。

    一條人命背在身上,這樣的懲罰對她來說太輕巧了……

    身旁的人伸出一隻手放到我肩上,我回神,才意識到眼圈一陣發酸。靳予城低頭看着我,距離很近。

    “那,你打算怎麼做?”

    眼前一片模糊,很久,我終於發出一點聲音:“我不知道。不過,只要有我在一天,她就別指望能好過。”

    只要還有任何機會,我都決不會放過她!這是我對自己,也是對我媽在天之靈發的誓。

    “小宛,”靳予城把另一隻手也搭上我肩頭,稍稍用了點力,“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話麼?報復是條不歸路。”

    我擡起頭木然看着他。氣息微熱地吹打在前額,磁性嗓音將每一個字生生推到我心裏。

    “不歸……路?”

    “孩子已經回到你身邊了,到此爲止吧。跟他們斷絕一切聯繫。我們……”

    我一掙,從他手心裏掙脫出來。靳予城盯着我,目光很沉。

    “不可能,永遠不可能。”

    “那你還想怎樣?”

    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會突然從心底生出一陣悲涼,退後兩步離開了一段距離。

    “是因爲顏志俊的關係麼。”我聽見自己聲音帶着一點冷意。

    對面的人明顯皺緊眉頭,視線也更深:“顏志俊,和他有什麼關係?”

    “因爲你們是朋友,是合作伙伴啊!我能理解你不希望我跟顏安青死磕的心情。放心,你是你我是我,我不會影響你的。”

    說完,我轉身想離開,胳膊卻驀地被他狠狠攫住:“說什麼傻話?!”

    他很使勁,捏得我生疼。我頓住腳步沒有反抗分毫:“難道不是嗎……”

    風硬了一點,拂過山腳下的繁華燈火,也拂過他沉黑髮梢。

    “當然不是。”靳予城一字一句,聲音低緩,“我明白你的心情,你恨極了那些人。可報復不會讓人感覺更好。我不希望你在裏面陷得更深。”

    “你不懂。”我寡淡地垂着眼。

    他稍微鬆了手,不過依然立在我身側,把我堵在玻璃拉門邊。清淡的菸草味在鼻尖若隱若現。

    良久,纔有個低啞聲音傳過來:“我也恨毒過。也沒有底線地瘋狂報復過。你怎麼知道我不懂?”

    心跳驀地停了兩拍,我慢慢擡眼去看他。靳予城死死盯着我,擰緊的眉心下,一雙眼寒潭一樣,沉得嚇人。

    他說的話我完全沒明白,這一刻,連帶這個人彷彿也不是我認識的那個靳予城了。我從來沒有見過他是這種表情,陌生又遙遠。

    我覺得冷,也不知是不是夜裏溫度降得太快。

    他沒再多說,放開我徑直進了屋。我撫着胳膊,立了一會也跟進去。他坐在客廳裏,“啪”地滑開打火機又點了支菸,一口一口抽得很猛。

    我不聲不響站在他身後。那片蒼白煙霧一陣陣升騰,伴着嗆人的氣味。突然發現,其實我從來沒有真正瞭解過他。時至今日,一切仍像初見時一樣,我只能遠遠看着他,看着他的壓抑和消沉,卻全然不知他在想些什麼。

    報復是不歸路——很久以前,我離開的那天夜裏,他曾這樣告誡過我,說我面對的是一片深淵。那麼,他也是在深淵裏麼?也被一片杳無天日的黑暗凝視着麼……

    說實話,我想象不出來有什麼事能讓他那樣的人沉淪至此。

    也許,是和紀夏有關?我猜測着。

    靳予城一直都沒有說話,只一支接一支不停抽菸。這一趟本是高高興興的來,也不知怎麼的就變成了這樣。

    夜深,四周更靜,我站得幾乎麻木,想了很久低聲說:“很晚了,休息吧……我去收拾一下房間。”

    他轉過頭,依稀看了我一眼。我轉身一步一步走上了樓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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