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朋友？”我木然應一聲，“你是聽誰說的？應該沒有吧？”
“真的沒有？”
“如果有的話肯定也瞞不住啊。”
“那是我弄錯了……？”a托住腮幫子，眼裏透着點失意，“秦姐，不怕你笑話。我其實，有點喜歡許醫生這個人。可每次約他都約不出來，對人也總不冷不淡的。如果不是已經有女朋友，我想不通他有什麼理由要拒絕我。”
“大概是真的忙吧。”我只好陪笑着安慰，“他們當醫生的，工作沒有一刻鬆懈的時候，本來就沒什麼空閒。”
“那也不能整天只顧工作，一點個人時間都沒有吧？我覺得他是在故意躲我，我到底哪點不好讓他看不上，連見個面都不願意？”a似乎完全沒把我當外人。她跟我抱怨，我給不出意見也只能安靜聽着。
頓了一會，她抿抿嘴角，又試探着問：“秦姐……你跟許醫生認識這麼久，那你知不知道，他大概會喜歡什麼類型的女生啊？”
a語速放得很慢，那張臉也蘋果似的緋紅。我想了一會，認真回答：“這我也說不好。不過我猜，他中意的大概是那種聰明、純粹的女孩子吧。”
“聰明……純粹？”
“嗯，冰雪聰明那類的，當然長得也不能普通。有主見很獨立，敢於追求，很真實、純粹的那種……”
其實我想象不出，除了紀夏，還有什麼樣的女孩能讓許律那樣的人動心。
a兩眼定定看着我，好久含糊着“哦”了一聲：“原來他要求這麼高啊。那我估計是沒戲了。”
恍然回神，我才意識到說得好像有點太多，忙擺擺手找補回來：“我只是瞎猜而已，你不用太放在心上。不過我覺得，許醫生那種比較內斂的人，追得太緊的話可能會讓他不適應。大概，先跟他做段時間的朋友會好一點。”
a想了想，擰緊手指似乎又燃起信心：“你說的好像也有道理……”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做什麼打算，也沒接着往下問。坐了一會，那邊辦公室的門終於開了，幾個西裝革履的外國人魚貫而出，靳予城跟在後面將他們送出門口，又站着聊了幾句才握手言別。
等幾個人走到電梯間，他終於將視線轉到這邊。我忙站起身，靳予城把手插進西褲口袋，露出一點輕鬆的笑：“久等了，小宛。”
傍晚陽光還沒淡下去，辦公室有一整面牆的落地窗，光線很柔和。
門一關上，四周就一點聲都沒有了，靜得像另一個世界。
“坐。”靳予城指指一旁的沙發。
我坐到茶几前。桌上堆疊着一些文件，眼風飄過，隱約有幾個“股權收購”之類的字樣。他倒了兩杯水端過來，很快收起那疊文件推到一旁。我忙從包裏找出昨天晚上就打印出來的計劃書，端端正正遞到他面前。
“這是……？”
“你既然說要投資入股，我當然不敢大意，這些天也一直在做市場調研。”我挺直脊背，一字一句，“我的計劃書，請靳總過目。”
“哦？”他笑笑，接過文件夾翻開，低頭一行行瀏覽，很快嘴角的笑意漾開，卻也分辨不出到底是哪種意味。
我心裏直打鼓，醞釀一會輕聲說：“安防算是個新興行業，這些年發展很快，還是有潛力的。但現在競爭也很激烈，正處在洗牌加劇的階段。像華宇、銳視這些大廠商不僅瘋狂壓價，還用各種手段打壓中小企業，這兩年死掉的廠家不計其數。可以說，市場份額和利潤已經被壓縮到很小的範圍了……”
“然後呢？”靳予城放下手裏的文件，看着我饒有興味問。
“然後……”我輕輕撥下發絲，告訴了他這些天的想法：“目前這種情況下，如果手裏沒有資源，貿然進入行業顯然是不明智的，不過好在我們有一些優質客戶，但僅僅依靠這幾個客戶當一個銷售渠道，純粹拿貨分銷，恐怕利潤也只夠溫飽，沒法做得長久。
“所以我在想，如果要創辦一家公司，必須找準自己的定位，生產出更適合市場需求的產品，提供讓消費者滿意的服務，在特定領域做深做細。比如說，避重就輕，不去跟那些大企業爭奪已經飽和的市場份額，而是着眼於家居型的民用產品，在安全防盜、家庭監控這些領域提供更完善的服務，開發更多客戶……”
我一口氣說了很多，也不知道在他眼裏，算不算是班門弄斧。
靳予城靜靜聽着沒有插一句話，一直等我說完才合上文件夾，調整一下坐姿笑着說：“基本上你說的這些都是我們要努力的方向……小宛，看來我沒看走眼，你很有想法，很敏銳，洞察力不錯。”
“沒有，說得很好。”頓了一會，他撿起桌上的煙盒，抽出一支卻沒點燃，只夾在指間悠悠問：“真的都是你自己的想法？還是，請教過什麼人或找誰給你參謀過？”
“啊？”我有點費解，不過很快就明白了這句話底下的意思。
銳視是肖揚父親的企業，這個行業對某人來說是再瞭解不過的了。他大概以爲，我去找肖揚取過經吧。
“當然沒有。”我壓低聲音，很篤定說了四個字。
靳予城點燃煙，放進嘴裏抽了一口。
空氣裏飄過熟悉的淡淡煙味，他目光有點不分明。
我些微委屈地解釋：“既然要進入這個行業，和其他人就不可避免是競爭對手的關係，這點事我當然拎得清……這都是我用空閒時間查了好多天資料，看了好多文章自己得出的結論。”
“是麼。我只是隨口一問，沒別的意思。”靳予城這纔將一截菸頭在菸灰缸裏摁滅，長臂攬過我肩頭笑道：“小宛，你也不用太操心，一切都有我。我會找人把事情安排好，處理妥當。公司成立了，以後的經營也會有專人負責，沒什麼可擔心的，明白？”
“可……”
“好了，不說這個了，哪天我再跟你詳談。走吧。”說着，他起身去拿外套和車鑰匙。
我遲疑片刻：“去哪裏？我……還得回去，孩子在家等着呢。”
“送你回家。”靳予城穿上外套，轉頭神色柔和看看我。
這會兒天色已經很晚，一路上他把車開得風馳電掣。很快到了我住處樓下。我下了車，他又跟過來：“送你上樓吧。”
“不用麻煩了……”
我還沒說完，他就打斷我：“只是想跟你多待一會。”
我抿抿脣，沒再拒絕。
天已經完全黑下來，樓道里幾乎沒有光亮。我用力踏上樓梯，等了一會沒動靜，無奈只好攤攤手：“看來聲控燈又壞了。”
話音剛落，亮光就立刻照亮四周。靳予城舉着手機，握住了我的手。
我們並排上樓，一步一步走得很慢。其實我又何嘗不想跟他多待一會，就算什麼都不說什麼也不做，只是在他身旁，感覺到他的氣息，看着他的身影，就讓人很滿足。
“我在想，什麼時候你還是搬回來吧。”快到五樓時，靳予城提議，見我沒作聲又加了一句，“ang也很想你，一直在問媽咪什麼時候回家。”
“可是……”
“把肖青也帶過來。那孩子雖然沉默，不過看得出來心思敏感。我也希望在一起相處一段時間，他能夠接受我，喜歡我。”
話說得很誠摯，我心頭一熱，像有什麼東西在涌動。
許律說他不一定能接納肖青，看來大約是多慮了。
只是如果我帶着孩子搬走，李茹就又落了單。一起生活這麼長時間，我還真有點開不了口。
“還是你有別的顧慮？”靳予城追問。
“不……”
正想着該怎麼回答，一擡眼，前面家門竟然是大敞着的。
我有點奇怪，緊走兩步，剛到門口，頓時傻了眼。
屋子裏像遭了賊似的亂七八糟，桌椅翻倒在地，一片狼藉。沒有看到李茹和肖青的身影，但隱約聽到有低啞的抽泣聲。
心驟然縮成一團，我忙扔下包，跌跌撞撞跑進屋。孩子不在房間裏，我慌亂着推開李茹那間屋子的門，纔看到牆角有團黑影。
點亮燈，眼前的一幕讓人膽寒。地上、牀上全是觸目驚心的殷紅。李茹把孩子緊緊抱在懷裏，縮在角落，身上頭上也全血紅一片。
我嚇得呼吸都快停止，趕忙跑過去。李茹渾身抖得厲害，一看到我先把孩子塞了過來。
肖青很明顯嚇到了，不過沒看到有傷。我撥開李茹滿是黏膩紅色的頭髮才發現，不是血，好像是油漆。不過她臉上的淤青是真的，嘴角的血絲也觸目驚心。
“這是……怎麼回事？”我幾乎發不出聲音，嗓子裏直髮顫。
“還能怎麼。”李茹啞着聲，抹了一把臉，手上的油漆蹭得臉上更加斑駁。
“是……顏安青？”我喃喃着，心裏像壓了塊石頭。
“要不要報警？”身後，靳予城在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