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濁世仙途 >第二百九十章 命不久矣
    雷少軒信步向土地廟走去。

    潮溼的空氣,一片澄靜,雖然是深夜,視野極佳,皎潔的月光照射下,清晰而澄靜的曠野裏,顯得無比寂靜,偶爾飄過如紗薄霧,給大地籠上淡淡的神祕氣息。

    古廟佔地不大,方圓只有幾丈,土院牆雖然已經坍塌,不過頹牆依然頂着一扇半掩的廟門,即使是完整的大殿也已經傾斜,一片頹廢破敗的景象。

    雷少軒推開廟門,吱呀一聲顯得格外響亮,廟中微光彷彿被驚起,明滅搖曳不定。

    大殿正中是一座石臺,立着一尊破舊的土地爺泥塑像,色彩斑駁,盡顯滄桑,座下有兩尊小鬼,歪斜着身子,手臂皆已折斷,露出猙獰的傷口,增添了一股悲壯的氣息。塑像的頭頂上空,蜘蛛網密佈,積滿灰塵,似乎很長時間無人打掃,只有巨大的香爐積滿香灰,努力張揚着曾有的輝煌。

    唯一干淨的只有供桌,擺着一盤白饅頭和幾條小魚,左右兩邊立着未燃盡的兩根紅蠟燭,發出微弱的燭光,香爐內凌亂地插着十幾根快要燃盡的飄着嫋嫋香菸的香枝,微風飄過,香頭忽明忽暗,給這寂寞冷清的大殿平添了幾分神祕詭異的氣息。

    雷少軒擡眼看去,泥塑像兩邊柱子上,掛着一副描金對聯,上面寫道:

    信生我力,必得正身護佑萬民;念資萬靈,豈容惡行禍害羣生。

    雷少軒心裏一動,不由訝然一笑,此土地廟對聯頗有些意思,竟然對信衆有祈求之意,並不如其他廟宇超然灑脫,似乎在說:信我者,老子必然護佑你們。

    正凝神之際,忽然一陣怪異的微風拂過,頓時香燭火苗搖搖欲墜,一股微微的寒意襲上心頭,大殿內隱有薄霧升騰,朦朧灰暗之意悄然四下瀰漫開來。

    “老韓,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偷看我們”一名親兵顫聲道。

    “燭光怎麼如此煞白,怪瘮人的。”

    “難道有鬼不成”

    “土地廟裏怎會有鬼,別胡說八道了,小心土地老爺怪罪”

    “”

    廟院狹小,只有幾名親兵隨在雷少軒身後,其餘的都留在了院外,坍塌的矮土牆隔開了兩個世界。此時,幾人進入大殿,彷彿進入了一個陰森的陌生世界,看着身邊的幾個人似近在咫尺,感覺卻如遠在天涯,就如看每個人的命運,身在一起,命運各不同,空間之間,充滿了詭異的氣息。

    雷少軒隱隱感覺有些不對,心頭警兆隱現,臉上卻不露聲色,平靜道:“我要在此祭拜一番,你們院外候着”

    親兵們迷糊地答應着,隱隱舒了一口氣,逃似地離開大殿。

    此時,院中迷霧漸漸四下瀰漫開來,雷少軒腳下雲霧如煙,眼前的大殿、塑像、供桌等如飄在雲端,有虛無縹緲的感覺。

    大殿內,死一般寂靜,只有香燭微光搖曳,迷霧中忽明忽暗,四周逐漸變得暗紅,陣陣血光如滔,滾滾而來,莫名其妙的聲音傳來,如鬼哭,如慘叫,如猿啼鼓聲,金戈交鳴聲,喊殺聲,彷彿身處戰場,鬼影幢幢,迷霧飄搖,恰似血雨腥風。

    雷少軒眉頭皺起,思索着,目光中一片迷茫,心裏卻十分清醒。

    眼前一切顯然是幻覺。

    雷少軒清楚地知道,自己修煉大成智慧無相般若金剛伏魔經多年,早已修出佛力,雖談不上大成,卻已經能做到無驚無怖,不受外物影響,更遑論幻覺。

    眼前所見似虛似幻,雷少軒雖然並不感到恐懼,心裏卻有些忐忑起來,頗有些心神不寧之感,下意識地便信手從供桌上拿起三根香,就着紅燭點燃。

    然而,三根香離開香燭的霎那,異變突起,一股莫名的怪風,從薄霧中襲來,帶着細細的呼嘯聲和陰森的寒意,捲過香頭,香頭尚且燃燒着的火苗瞬間被吹滅,香頭被風吹得劇烈燃燒,火花四下飛濺,然而火花很快被寒風包圍,如同被澆了冷水一般,變得暗淡,三支香插入香爐那一刻遽然熄滅,香上傳來冰冷的感覺,仿若此香已經熄滅了千年,然而,香爐裏,先前村民祭拜留下的香枝,卻依然燃着。

    雷少軒心裏升起一股莫名的彷徨,渾身微微發冷,強迫自己靜了靜心,雷少軒重新拿起三支香,就着香燭再次點燃,然而,只要雷少軒將香插入香爐,三支香便熄滅。

    一直以來,雷少軒對神靈並不十分篤信。出身死囚,見慣生死,哪裏會相信,世上會有什麼神靈能救自己或者救世人和尚說自己殺戮過重,有傷天道云云,雷少軒認爲不過是事關修行的天道,此行來拜祭土地廟,不過是一種隨心之舉,並非真的信什麼土地。

    當然,雷少軒再不信什麼鬼神,自小耳濡目染,多少知道土地、城隍廟等神靈的傳說,然而此刻土地廟內遇到此種異狀,這哪裏是賜福衆生的土地神靈所爲分明是裝神弄鬼的鬼怪。

    雷少軒執湛青刀在手,往虛空中驟然揮出一刀,風雷炸響。

    嗡一陣清音盪開,雜音、幻相爲之一清,薄霧驟然消失,眼前依然是清晰的黑暗,斑駁的塑像,折臂的小鬼,還有靜靜燃着的紅燭和香爐內點點的火花。

    雷少軒運破妄眼環視大殿,卻見塑像石臺宛如一片虛空,塑像臺上,端坐着一位老者,鬚髮皆白,骨骼奇清,目炯雙瞳,眉分八字,包着烏縐紗抹眉頭巾,露出高高的額頭,一副慈眉善目的樣子,只是老者更像一尊虛影。

    見狀,雷少軒揮刀便要往老者劈去。

    “將軍且住”老者驚得魂飛魄散,身影遽然閃到雷少軒面前

    瞬間凝實,顯露出一道身影,顫巍巍在雷少軒面前站定。

    “何方陰魂,敢戲弄我”雷少軒橫刀厲聲道。

    “我便是本方土地。”土地伸手止住雷少軒。

    雷少軒一怔,臉上有些不信,“既然是土地神,爲何阻止我焚香祭拜裝神弄鬼”

    聞言,土地臉上露出無奈的苦笑,道:“將軍可知土地廟爲何物,有何來歷”

    雷少軒聞言,臉上一片茫然,“土地乃神靈,自古使然,土地廟便是土地所居之地,還會有什麼說法不成”

    “將軍一身生機浩蕩,加之雙眼能看破陰陽,識見我真身,想必將軍是一名修士”土地爺看着雷少軒,試探道。

    雷少軒點點頭。

    土地爺舒了一口氣,道:“將軍既然是修士,當知羣生除了皆有骨肉顯於外爲人所見外,還有生機、有神念、信仰等等不可見之虛力,甚至山海河湖、草木頑石、家國城鎮等等萬物也有靈,稱之爲風水、氣運等等。”

    雷少軒眉頭皺起,不解道:“這與你有什麼關係”

    土地看着雷少軒,目光閃動,嘆了一口氣道:“所謂土地神,正是秉一方土地衆生靈之信念所生,掌一方土地氣運及羣生之福祿。土地神既然受一方土地衆生靈信拜,當護佑一方生靈。”

    土地緩緩道:“土地無名無姓,衆生信我,拜我,我憑此而生,也因此庇護一方生靈,沒有一方生靈信拜,一方土地神便消亡衆生之念信,便是土地神之根本,我掌一方氣運,憑善惡定福祿,護佑生靈,使得生靈信我,有我之地也因此有了規矩,氣運慢慢調和,終得地靈人傑。”

    土地直直地看着雷少軒苦笑道:“將軍毀壩,水淹百里,生靈死絕,橫屍遍野,靈怨沖天,生靈乃我性命之根本,將軍絕斷我根,我哪裏敢受將軍祭拜”

    雷少軒聞言,說不出話來。

    “傳聞土地不是上神冊封的嗎”雷少軒隨意道。

    “傳聞是假,世上本無神,土地神不過是秉一方土地生靈之信念所生,生靈建廟祭拜,土地廟成爲信念寄託之所。你可見荒漠隔壁、深山絕地之地,無生靈便無土地神土地廟,自古戰亂、災荒等等滄海桑田鉅變,讓無數方土地變爲荒丘絕地,土地廟無人祭拜,土地便自然消亡”

    “既然如此。你能掌氣運福祿,想必法力強大,譬如颳風下雨,移山填海等等,取我性命當易如反掌,又怎會怕我一刀毀廟”雷少軒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土地神雖然能掌氣運福祿,此爲陰虛之力,至於顯法力現陽間,別說颳風下雨,就是搬一樹葉也不能,更遑論移山填海。將軍點火,我不能滅之,卻能阻止將軍焚香,焚香爲祭拜,爲陰虛之力,

    點火乃是實事,我不能阻。”

    “既然你不願意我祭拜,就此作罷告辭。”雷少軒頗感無趣,有熱臉貼冷屁股的感覺,不過卻再也沒有毀廟之意。

    “將軍且聽我一言”土地攔住了雷少軒,直直地看着雷少軒的頭頂,“將軍可知,你命不久矣”

    雷少軒吃了一驚,臉色微變,“此話怎講”

    雷少軒雖然知道自己壽命少了一半,心裏卻仍存僥倖,畢竟身體很好,如果說沒有失去一半的壽命前能活六十,剩一半仍有三十歲,如今自己才二十歲,無論如何都能有十年以上的壽命。

    土地嘆道:“其實將軍命相極佳,福祿深厚,然而煞氣纏身,甚至沁肉透骨,爲殺戮過多之故。如今印堂灰暗,晦氣聚頂,此乃命煞,隨時有命劫降臨。”

    “何爲命劫”雷少軒皺眉問道。

    “過橋溺水,騎馬墜地,乘涼樹斷,飲酒噎喉”

    雷少軒聽着不由氣笑,“如此說來,我寸步難行”

    雷少軒不由想起了死囚營內,袁文伯曾經說過的一番話:殺戮過多者,皆不得善終。

    雷少軒臉上的笑容慢慢凝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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