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桑泊行 >第一百一十一章 明年花開復誰在
    小五看着眼前的這個女子,怒火騰騰,偏偏不能顯出半分。

    她方纔不知從哪裏冒出來,將自己握着短刀的手緊緊抱着,雖不敢出聲,但比劃得樣子他卻看明白了你是不是傻的?她讓你死就你就去死?!

    之前正是因爲被她莫名其妙地附了身,纔會令僉事這般下場,想到此處,他恨不能將她摁在案上直接剁了……

    林淺擡眼見他神情古怪,舉着短刀的手懸在半空,眼中有極力隱忍的怒意。

    她掩着一聲冷笑,搖搖晃晃起身將他手裏的短刀取回,“一時氣話,怎的當真了?”

    桐拂鬆了口氣撒開手,這才覺得眼下的境地有些尷尬。

    撲進亭子裏才聞見酒味,這淺明顯是喝醉了,眼下和小五大約是在互相試探,並沒有當真的意思。自己沒過腦子撲上來,死命攔着,算是什麼意思?

    進退不是之間,桐拂只見小五臉色突變。轉頭再看,那林淺已將那短刀抵在她自己的頸間。

    “說得冠冕堂皇言辭咄咄,如今也不過是一紙祭文淚灑黃土……我爹,卻是回不來了……我去陪爹爹,免得他一人悽苦……”

    林淺面頰酡紅,神情激動,那短刀已將脖頸間劃破,一道殷紅觸目驚心。

    “把……把刀給我!”小五慌了手腳,她的性子急倔,當真說得出就做得出。

    桐拂略略曉得這位林淺姑娘的身手,自己若是衝上去奪刀,並沒什麼機會……

    正僵持着,只覺眼前一花,有什麼急速飛掠而來,撞在那短刀的刀面,叮的一聲。那短刀被這一勁道盪開,瞬時離開了她的頸間。

    也就這麼一個瞬息,小五已將那短刀劈手奪過。

    桐拂這纔看清飛過來的是一個削去了尖的箭矢,再擡眼,站在遠處月門前,正將弓緩緩放下的,是朱棣。

    朱棣走到跟前,取了帕子將林淺頸間的傷處按住,“你爹囑我看顧你,只望你一生安樂,你若這般於自己性命不顧,你爹爹可就不會悽苦了?”

    淺的淚水譁得就下來了,“我爹不在,我哥如今也在殿下的軍中,如今府裏只餘了我一個……”她猛地擡眼,“殿下,我也要去打仗,你帶着我!爹爹自小帶着我習武,我一定可以……”

    “胡鬧。”朱棣嘴上雖斥責,樣子卻沒有半分責怪的意思,“你還是搬回這裏,權當替我陪着妙雲,她胡鬧起來也是沒個樣子,你倆正好一處,只要別拆了我的府園就成。”

    林淺聽着破涕爲笑,復又肅言道“燕王妃哪裏需要我陪着,我要帶着爹爹的戰袍,替他完成心願……”

    “也好……”朱棣忽然道,將一旁的小五嚇了一跳,這位殿下竟如此由着她胡鬧?

    朱棣看着她,面色鄭重,“不如你留在這裏,替我看着北平城防。北平若有失,你爹爹必是要和我拼命的,這比外頭的那些重要多了。阿淺覺得如何?”

    林淺聞言大喜,“當真?!”

    朱棣皺了皺眉,“城防大事,豈能戲言。眼下,自己去文德那裏將傷口清理了。今日起便留下,晚些妙雲會帶你去九門巡視。”

    林淺興奮地將案上匣子緊緊抱了,一眨眼就消失在院門外。

    桐拂瞧着一幅歲月靜宜模樣,悄沒聲息地打算從亭子另一頭溜走。

    “站着。”朱棣背對着她,卻好似瞧得清楚,“你們倆也到此爲止,若再鬧出事來,我這府裏倒是很久沒動過軍法了。”

    桐拂一肚子莫名,鬧?誰鬧了?如今走個路她都要掐指算着以免撞見他,方纔也是爲了平息事端才躥出來……

    “十日後,赴德州。你們兩人,隨軍。”朱棣丟下一句就走了。

    桐拂扭頭看了一圈,除了小五和自己,沒看到旁人,“殿下方纔說你們倆,應該沒提到我吧。”

    小五將手裏的短刀歸了鞘,“人是隻有一個,算上個女鬼,就是兩個。”說罷提步就走。

    ……

    三月,燕軍抵滹沱河,於夾河岸邊佈陣。

    盛庸列陣以待,火銃、銳弩齊列。

    燕王朱棣先以輕騎三名掠陣。

    輕騎三名,桐拂苦笑。

    看着是燕王與馬三保、孫定遠、小五四人五匹馬,其實跟在孫定遠後頭的赤兔上,穩穩坐着的正是自己。只不過旁人看不着罷了。

    朱棣當初一句隨軍,竟當真將自己隨身帶着,連一馬當先掠陣這事,也不放過她。

    她索性找了根布條,將自己雙眼遮了。一條小命且交給老天,愛咋樣咋樣。

    這一仗,慘烈不輸東昌,燕軍連失譚淵、董真保二將。朱棣大怒,只帶了十餘人,瘋狂衝陣,直至夜深難辨東西,只得下馬暫歇。

    桐拂自尋了一處偏僻的樹後,依舊縛着雙眼,倒頭就睡。如今不知飢渴,倒還是會睏倦,且困起來就恨不能睡到地老天荒……

    上回之後,再未見到過金幼孜。那番情景,她琢磨着或許是真的,只是這魂魄離得久了,那邊的身子怕是捱不了太久……柚子若是難過,估摸着如今也該好了,或許和那練瓊瓊,不不,好像江月更合適……

    眼前一鬆,就看見漫天星子。她還沒反應過來,有人已經坐在她身旁。

    她扭頭看了一眼,是之前暴怒之下打架打得瘋了,又找不到回去路的燕王殿下。

    她不知該說些什麼,他似乎也沒打算說什麼,二人靜默許久。

    “明日若拿不下盛庸,平安即會自真定出,一旦與盛庸合兵……”他沒說下去。

    她曉得說下去就是一個輸字,他斷斷不會說出口。

    不過這個當口,他跑來和自己說這個,是什麼意思?佈陣打仗什麼的,不該是找他的那羣謀士?自己又能做什麼?難道……

    “那個,”她想了想,爲了不要的麻煩,還是適當寬慰兩句,“殿下用兵如神,定然不會……”

    他已然起身,“明日跟緊了。”身影已沒入暗夜之間。

    次日,桐拂是被人踹醒的。一睜眼瞧見身邊站着的小五,還沒來得及發怒,已然覺得不對勁。

    能聽見人聲、馬嘶,甚至聞見炊香,但這裏絕對不是燕軍大營。

    她一咕嚕爬起來,看清周遭情形,只餘目瞪口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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