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桑泊行 >第一百一十九章 辭根散作九秋蓬
    金幼孜踏入問柳酒舍的時候,裏頭食客寥寥,他瞧了一圈,沒看到她的身影,徑直往後頭走去。..

    迎面遇見劉娘子,兩人幾乎異口同聲,“小拂呢”

    話出了口,兩人都愣住。

    “她今日沒來。”

    “她沒在家中。”

    “這丫頭”劉娘子嘆氣道,“帶着十七又上哪兒亂轉悠去了,又不是不知道現在外頭亂糟糟的你也別到處亂找,在我這兒坐會兒,沒準一會兒就能來。”

    說罷劉娘子將他領到臨街的窗下坐了,催人上了酒菜,“我說金大人,你早點把我們家小拂娶過門,她也安生些。這整日裏沒個樣子,是得有個人好好管着她”

    金幼孜忙鄭重道“劉娘子說的是,我也正有此意”

    “管誰啊你正有什麼意思”有人挑簾入來。

    金幼孜一臉笑意擡眼,還沒來得及喚她,臉色一變,“你幹什麼去了”

    她雖仍是平素笑嘻嘻的模樣,但遮掩不住疲倦蒼白的臉色。身上的衣衫也穿得不齊整,一隻袖子斜挽,發間碧色的簪子也歪着。

    “什麼幹什麼去了”桐拂順手把身後的十七拽出來,“帶十七逛逛。”

    劉娘子眼睛在桐拂和秣十七之間轉了兩圈,將十七拉到身旁,“十七乖,你桐拂妹子帶你去哪兒了”

    桐拂沒來得及扯住十七,十七已經開口神祕兮兮道“河裏,女屍,水是紅的她”十七指着桐拂,“她跳進去”

    劉娘子和金幼孜的臉色頓時變了,又是異口同聲對着桐拂,“瘋了麼你”

    桐拂卻死盯着秣十七,“你怎麼知道”

    金幼孜將桐拂一把扯了,就往後頭屋子走,到了屋子裏,將門關嚴實了,手也沒鬆開,“你去那兒幹什麼了”

    桐拂手腕被捏得生痛,抽着氣,“我路過”

    “路過”金幼孜將她拉近了幾分。閃舞..

    她身上有新沐後皂莢青桑的味道,他一窘,卻又不捨得退開,“那個今日染坊的河道里出了命案。你住在覆舟山,倒是如何去那裏路過的”

    “嘶我去鞍轡坊,替十七尋馬鞍,她總嚷嚷着要騎那棕馬”

    “那個時辰,鞍轡坊尚未開坊門,你去尋馬鞍”

    她試圖掙脫他的鉗制,“趕早趕早,這不是還要趕回來”

    “好,就算你去買馬鞍,你跳進那染坊的河道里做什麼”金幼孜將她的手腕捏得更緊。

    “救人啊,那染坊的女子落入水中,那許多人圍着看,居然沒人相救。..我既然看見了,沒道理袖手旁觀。”

    “這麼說,你都看到了那到底發生了什麼”

    桐拂頓時泄了氣,“不知道。”

    金幼孜奇道“依你的水性,怎會救不了她”

    “下水之後的事,我不記得了”她支支吾吾道。

    他的臉色突變,“不記得那你如何出來的可有受傷”說罷,他忙鬆開了手,將她上下打量。

    “沒,我哪兒能受傷我能想起來的,已經是上了岸以後。”桐拂嘴上這麼應付着,其實心裏一團亂糟糟

    彼時自己轉過神來,已經不在河中。

    不在河中,卻在船上。

    這是條官船,華貴無比氣派非凡。船首立着的,顯然是位貴女,且一看就是身份非同一般。

    山松特髻華釵冠,紅大衫,繡鳳紋霞帔,紅羅裙,金墜子紅澄澄金燦燦,晃了人眼。

    那船行所在,應是城外,一時卻也瞧不清是何處。只是船行方向的對岸,卻漸漸可以看清熟悉的營帳連綿,燕王的大旗飄得十分顯眼招搖。

    “郡主,船將靠岸”有人自後頭上前稟告。

    桐拂有些糊塗,照理如今燕王的大營已經紮在了浦子口,離京師已是十分近。這個當口,這位郡主,居然還有心思盛裝前來。是來探望,投誠,還是遊說

    桐拂卻曉得,這回自己的身份說不清道不明他當是不會把郡主怎麼着,但對自己是一定不會手軟,這一點她向來深信不疑。

    但有些事,越想避開,越是避不開。

    比如眼下,這位郡主款款下了船,桐拂非但一路跟着,且完全離不開那郡主身後五步之外。

    之後的那一出熱鬧,桐拂看得眼花繚亂。

    郡主果然是來勸降,朱棣也果然十分配合,與當初大寧城中與那寧王朱權周旋一般,共憶兒時相伴,一番親情切切以至聲淚俱下

    郡主婉言寬慰,順帶勸這位堂弟顧念至親手足不如退軍

    豈料方纔尚情深意切的堂弟瞬間變臉,一句“它日破城,諸位兄弟姐妹不妨去父皇陵墓暫住,以免受驚嚇”令那郡主頓時呆若木雞,倉皇告辭離去

    桐拂倒無甚驚訝,他這般作態說辭,她早已瞧慣了。只嘆所謂手足深情,在那權勢籌謀之間,竟如此不堪

    從頭到尾,桐拂都沒瞧出來朱棣有沒有看見自己。只是他親自將郡主送上官船時,好巧不巧正站在桐拂的身旁。

    他眼望着遠去的慶成郡主,嘴裏似是自語,“你說,這江如何渡”

    桐拂一句我怎麼知道,險些溜出嘴邊,趕忙匆匆跟着郡主上了船。

    回首之際,恰見他一幅胸有成竹、好戲在後頭、且看如何收拾你的模樣,那模樣竟似是對着自己

    再之後,她發現自己是靠坐在織錦坊河邊的樹下。

    旁邊人來人往,有不少人正議論着染坊女子落水之事她這才模糊記起水下所見,彼時她應是已將那染坊女子的手腕握着

    金幼孜瞧她神情恍惚了許久,倒一直沒打斷她,伸手小心替她將發間的簪子扶正了。

    桐拂這才猛地回過神,擡頭就看見金幼孜正瞪着自己,神情古怪。

    她心裏就是一個咯噔,“你你不會懷疑,那人是我害的”

    金幼孜沒答她,“據說那女子並未受致命傷,只是手腕處有指印勒痕,若是失足落水,有些說不過去”

    桐拂聽着,心裏就狠狠一沉。自己入水之後的事,很多都想不起,但自己確然找到過那女子,且將她的手腕牢牢捉住究竟在那水下發生了什麼

    “若當真是我,你可會送我去府衙”她忽然問道,神情間很有些急躁。

    “那是自然。”他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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