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桑泊行 >第一百四十一章 正是客心孤迥處
    十一個案子,每一次她都在。時辰、地方都對得上。這事,就十分不對了。

    可如何解釋自己彼時去浦子口瞧了慶成郡主勸降燕王又摻和了盛庸背江而戰,大勝燕王的一戰還有那分月橋下與欲置自己於死地的人打架更有許多叫不出名字的地方唯一曉得的,是去一千年前宋明帝的總明觀逛了幾次

    縱然朱棣曉得自己這般能耐,爲了平息民憤,估計也會將自己拖去欽天監,命人施法將自己處置了

    那個女子究竟是何人,爲何會與自己這般相像這事與自己究竟是如何的干係,她忽然不敢去探究,萬一真相是令她懼怕的那一個

    朱高熾並未追問下去,而戴進的第二幅畫亦畫得神妙,似像非像如夢如幻。

    那船家本是月夜裏驚鴻一瞥,待看到這幅畫中月華流光間佳人踏水行,頓時心馳神迷,不住點頭稱是

    桐拂渾渾噩噩回了官舍,也沒了旁的心思,坐在廊下出神。

    文德是什麼時候進來的,她根本不曉得。待思暖將藥敷上她的腳腕,桐拂才嘶得一聲回過神來。

    文德避在不遠處,抄着手,“本想着是不是再給你開個調理神志的方子,也不知你是眼睛不利索,還是耳朵不好使了”

    桐拂歉意道:“方纔一時走神,對不住。”

    “這傷口崩開了你也不知我縱是醫術再好,也經不住你將傷口反覆扯開。”

    “我是被抓過去的,誰想去了要麼你幫忙知會殿下,告訴他我不宜走動。”她一臉的傷感倒是真的。

    “知會殿下這事我做不了,知會一下生藥庫的桐大人倒是方便的很。”

    “別千萬別告訴我爹爹”她急道,“我當心就是。”

    “這當真怨不得姑娘,她今日一大早就被錦衣衛的馬車接走了,剛回來沒多久。”思暖將紗布裹得妥帖後才起身,“我去備些茶水。”說罷人已經往後頭去了。

    文德提步入了廊下,瞧她愁眉苦臉,“我這人不太記仇,不過,刀架在脖子上這種事,我還是記得比較清楚。”

    桐拂一嘆,“那時也是不得已,我記得我賠過不是了”

    “不用賠不是,”他截斷她的話,“告訴我一件事就行了。”

    “只要和這案子無關,你隨便問,我知無不言。”她篤篤定定道。

    “懿文太子身邊的桐女史,她如今身在何處”

    文德這一句冒出來,桐拂垂在那裏晃晃悠悠的腳頓時僵住了。

    他又走近了一步,“她是你妹妹,她不在了你卻不着急,顯然知道她還好好的。”

    “你哪裏看出我不急了她生死未卜,可我如今被拘着,我有什麼法子”她說得很快,也聽出了自己明顯的慌張。

    見文德沉默不語,她小心問道:“你怎會知道這事”

    文德收拾着手邊的藥箱,“桐女史彼時在文華殿當值,身子欠佳的時候,懿文太子都是親自宣太醫院女官過來替她瞧病。每回替她看脈開方的那位女官,叫文清。”

    “文清”桐拂喃喃道,猛地擡眼望他,“文清,文德,你們二人是”

    “兄妹。”他道。

    “可你不是一直在燕王身邊你妹妹怎能還留在宮中”

    “留”他冷笑,“與姑娘眼下情形怕是差不了太多。”

    桐拂沉默了一陣子,“她現在人在何處”

    文德停了手,擡眼盯着她,“這個問題,我是來問你的。”

    “我怎麼會知道”她愕然。

    “那一夜奉天、文華殿大火,文清不知所蹤。”他頓了頓,“和桐女史一般。”

    見她面色古怪,他也沒再追問,“文清與我書信中,數次提及桐女史,看起來二人關係應是頗親近。”他將藥箱拎在手中,注視着桐拂,“若有一日你知道了桐女史的下落,可否幫我問一問,文清一切可好。”

    他提步出了廊下,徑直出了院子去。

    雨落得忽然,院子裏的花木很快浸潤出光澤,她蜷在椅子裏,眼前卻掠過旗獵獵、戰馬嘶鳴、刀戈交錯的影子從前裹挾在北境戰事之時,苦苦盼着,若能有一日回到這裏,便再無憂心。可如今這般情形,她越來越瞧不清楚,一日日無望掙扎,困頓難出

    檐下鈴聲細碎,將她思緒扯回了。她擡眼望去,那串九子鈴不知被誰掛在廊下,泠泠罄罄攪着心思。

    金幼孜踏入院子就看見蜷在廊下熟睡的身影,思暖正將裘氅仔細蓋在她身上,她恍若不知。

    聽見動靜,思暖擡頭衝他禮了禮,又將廊下風簾落下,才悄然退去後頭。

    他在她身旁坐了,見她眉心仍蹙着,欲伸手撫平,又恐驚了她,手懸了一會兒還是收了回去。

    風穿簾過,九子鈴聲又起。他起身,伸手將那鈴束在手中,卻聽得身後一聲嘆息。

    他猛轉過頭,她仍沉睡着,只是面上神情卻是說不出的古怪。

    “明衣,明衣”

    誰在耳邊嗡嗡地喚着,桐拂覺得很是吵鬧,伸手將耳捂住。

    緊接着有什麼啪的一聲敲在她腦袋上,痛倒不痛,聲音清脆響亮足以令她徹底醒過神來。

    她迷迷濛濛擡眼一瞅,面前那人揹着燭火似是正瞪着自己。縱然瞧不見面目,卻能感覺到掩不住的怒意。

    而她自己此刻趴在案几底下,抱着一堆竹簡,不知這樣睡着有多久了。

    眼前這人是誰他口裏喚的明衣是個什麼東西

    見她睜眼,那人坐直了身子,將手裏的竹片扔在案上,“讓你尋書,你竟尋到這案下癡睡我且問你,其餘的赤籌黑籌呢”

    見她一臉茫然,那人重重嘆了一聲,“你給我出來”

    桐拂手腳並用爬出來,才曉得十分不妥。又是總明觀倒也罷了,怎的還和人搭上話了

    從前雖然也時常去些莫名之處溜達,但並不能爲人所見。但眼前這人非但瞧得見自己,方纔在自己腦袋上敲的一記,實在也是毫不留情。

    她低頭瞄了一眼身上衣衫,果然不再是之前的裙襖,眼下雖看着素淨飄逸,但衣制古式。只是不知自己的面目是否也有不同

    “明衣,你可知今日朝上,我心裏有多痛快”那人忽然歡顏道,哪還有半分方纔的怒意。

    桐拂一愣,明衣是何人

    而見那人面上喜色不似有假,她又是一陣糊塗,此人變臉,怎的如此之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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