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桑泊行 >第一百四十六章 重重似畫曲如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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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桐拂一邊在水中摸索,一邊在心裏嘀咕,這位林淺姑娘,竟與她自己的侍女換了衣衫那人有本事揣了十一個案子在手裏,至今未被尋到蛛絲馬跡,又怎會被她輕易騙了過去

    今日不知何故,她只覺渾身寒意,手腳不甚利索,眼前一團漆黑什麼也看不清。她正欲將腰間明珠摸出,覺出四周水中有了異動,下意識順着急遽推至身前的水勢讓了讓,一道身影與她堪堪擦過。

    這一下錯身,觸到他的手臂,他應是穿着水衣,不知何質地,滑膩無比,且緊貼着他手臂的,是一柄修長的水刺,縱是在暗處亦泛着清光。

    桐拂心裏一沉,若此人目標當真是林淺,林淺是絕無逃出的機會。此人的身手太過迅速詭異,水性竟似在自己之上。

    不過方纔她入水之時,聽見又有數人入水,想來不是林淺帶來的人,就是一路跟着自己的院子裏的守衛。此刻水下一片漆黑,此人應是一時找不到林淺在何處,若能將他引開

    桐拂將腰間一串明珠掏出挽在腕間,周身頓時有了光亮。她反手將束着的長髮鬆開,約摸是那侍女打扮的模樣。

    那人折返得極快,她瞧見他的身影反身就逃,打是打不過的,只望比他遊得快幾分。

    不過游出去須臾,那人竟已從後頭捉住她的腳腕,一拉一扯,將她拽至身前,他的一隻手繞至她身前緊緊扼住她的頸間。這一切不過一瞬之間,桐拂連掙扎的機會都沒有。

    她揮着手臂,指望腕上珠光能引起附近之人的注意,轉念想到此人鬼魅般身手又覺無望。

    那人忽然伸手,將她飄散在臉側的長髮拂開,似是頓了頓,竟猛地鬆開了手。

    桐拂正欲扭頭去看,忽見身前另一道身影撲來。那力道雖猛,但頗爲笨重,直往她身後撞去。

    她擡腕避讓間,明珠的光亮恰映在這後來之人面上。待看清是金幼孜,桐拂幾乎嗆了水。她伸手想要拽住他,卻是不成。金幼孜早將她推開,直往她身後之人而去。

    金幼孜身上雖是常服,入了水卻也是飄搖舒展囉裏囉嗦,將她視線擋去了大半。一陣混亂之間,她瞧見那水刺一晃,有什麼頓時如煙霧般在水中騰起。

    大駭之下,她從身後死命將金幼孜抱住,就往水面去。

    他捉住她箍在自己腰間的手,扭頭衝她笑了笑。

    寒水粼粼珠色之間,那笑容彷如久雨初晴,雪霽暖陽。她一時竟也顧不得又惱又怒,勉強移開目光。

    出了水,已有舟船候在一旁。桐拂擡眼見船上人着兵馬司的甲衣,再扭頭看見淺正被拽上另一條舟子,水面上人影綽綽甚是熱鬧,這才翻身上了船。

    金幼孜隨後也被拖上船,有人遞了氅衣過來,他剛披上,覺着眼前一暗,就聽見一句,“不許穿”

    他擡頭,她立在眼前,垂目狠狠瞪着自己。一旁兵馬司的幾人看這架勢,紛紛避去一旁。

    “冷真的冷。”他聲音有些哆嗦。

    “給我看看你的傷。”她的聲音更冷。

    他將氅衣裹得更緊,“哪有傷,好好的”

    桐拂上前,將氅衣扯開,他一手捂着右腹,那裏衣衫浸染着大片深色。

    她回身急問那兵馬司的巡捕,“可有醫者”

    那巡捕之前瞧她舉止甚是肅殺,不自覺後退了半步,“在在那艘船上。”說罷指了指淺所在的舟子,“不過,那是張府的醫者,應是不會過來”

    “過不過來,由不得他。”桐拂說完,劈手奪過船篙就要將船撐過去。

    “張府上的醫者好些,還是太醫署的好些”船身抖了抖,有人在身後慢吞吞道。

    桐拂扭頭就看見正邁上船來的文德,欣喜道:“你怎麼來了”

    文德剛上了船,將衣衫整理了一番,“自然是知道今夜有人不安分。我本今日休沐,晚上該是在鶴鳴樓喫酒。眼下跑到這河道上吹風,也不知道是沾了誰的光”

    桐拂忍着笑,“喫酒有什麼意思,水妖又豈是人人得見的。”

    “水妖。”文德又是慢悠悠唸了一回,“我從前是不信的,如今不信也不成了。”說罷拿眼牢牢看着桐拂。

    桐拂忙將目光挪開,“文大人醫者大德,救人要緊,”

    文德也不再說什麼,提步走至金幼孜身前,看查了傷處,包紮一番起身道:“看傷勢應是尖利之器物所爲”

    “水刺。”桐拂忙道。

    “這水刺甚是陰毒,刺刃帶倒勾,所幸刺入不深,應是留了一手。”文德將藥箱收拾了,“金大人這些日子需靜養,莫要再動力氣、受寒氣。回去我將藥方寫了,麻煩金大人府上之人來醫局取一下”

    金幼孜露出爲難之色,“這”

    桐拂又開始冒火,“文大人開的藥方你瞧不上方纔就不該拉你上來”

    “不,不是”金幼孜忙道,“我的官舍只我一人”

    文德與桐拂皆愣住。

    還是文德先回過神,“金大人府上連僕從都沒有”

    “原先有位老人家,幫忙掃掃院子生火做飯,之後年紀大了回鄉去了。”金幼孜道,“我一人住着,也自在”說罷拿眼偷偷瞧了瞧桐拂。

    文德將金幼孜一番姿態看在眼中,輕咳了幾聲,“這倒是有些麻煩金大人這傷說重不重說輕不輕,若是耽誤了怕是要落下病根。我這藥今夜也該儘早服用,否則”

    說話間,船已停靠河道邊,桐拂擡眼就瞧見思暖在岸上等着。

    桐拂心裏一跳,這動靜鬧的,怎麼好似所有人都知道今夜要發生什麼

    她一上岸,思暖已將氅衣替她披上,“如今這夜裏已經這般涼了,這水裏該有多冷姑娘當需愛惜自己的身子”

    桐拂聽她絮絮叨叨,心裏一暖,只顧點頭,忽然擡頭問道:“金幼孜他受了傷,他官舍裏無人照顧,我過去瞧瞧,就一會兒”

    思暖瞅了一眼正被扶上岸來的金幼孜,笑嘻嘻道:“我們院子寬敞,侍僕衆多,如今許多廂房空着。金大人若不嫌棄,可以暫住在前院退居川堂”

    “不嫌棄不嫌棄”桐拂還未出聲,不遠處的金幼孜已經出聲道,大約是牽動了傷處,喊了兩聲之後齜牙咧嘴倒抽了幾口冷氣。

    上了馬車,只餘了她二人。

    金幼孜腹部傷痛雖難忍,不過瞧着近在咫尺的她,卻是忍不住的笑意。見她蜷在氅衣裏,臉色有些不好看,他忙道:“把我這件也拿去,別凍着。回去讓思暖趕緊熬了熱湯”

    她哼了一聲,“是不是也要替哪位姑娘送去。”

    他一愣,旋即回過神,“你都瞧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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