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王身側,落後了一個身位,站着的是上次見過的靜安公主,今日亦是一身大紅的公主祭服,只是面上蒙着一塊紅色的綢巾,只漏出一雙杏眼,但眼神中卻沒有一點對祭祀大典的莊重、恭敬。
天壇的另外三面各有十幾道人,手裏託着上奉的三牲六畜、新鮮瓜果、珍饈美釀,個個身着嶄新的道袍,神情肅穆,只見見過的清微道士也在其中,和另一人一起託着牛頭,在這種場合能持牛頭上祭,看來他確實在離恨天地位不低。
玄清將場中掃了一圈,重又將視線放在了那老道身上。
老道看上去已近耄耋之年,白髮蒼蒼,但依舊面色豐潤,猶如嬰孩,步履矯捷,身姿挺拔,呼吸若無,不疾不徐,身上穿着一件混元法袍,揹負陰陽,持拂捧令,穩穩的站在了天壇頂上。
玄清看了一會,輕“咿”一聲,低聲自語:“有意思”
“什麼意思?”狐狸剛纔也饒有興趣的看了一圈,聽到玄清嘟囔,奇怪的問了一聲。
玄清卻沒回答,只是指指天壇,道:“看看再說”
天壇頂上已是放好了一張丈長的供桌,供桌後是一個青銅四足香爐,老道先是朝四方參拜,然後將手中託着的令牌放在了香爐之後,無憑無依就這樣懸浮在空中。
玄清“呵呵”一笑,繼續看去。
老道拾起供桌上一捧線香,用手一晃,線香竟無火自燃,嫋嫋青煙升起,老道將線香恭敬的插在香爐之內,口中唸唸有詞,跪在蒲團之上,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
三拜過後,老道退至天壇頂旁,高聲誦道:“恭請大周朝寧王殿下登壇奉祭,恭請大周朝靜安長公主殿下登臺陪祭起祭禮”聲音洪亮,悠悠揚揚傳遍四方:“起樂”
早已等候的王宮樂師當即開始演奏,伴着肅穆的樂聲,天壇東西北三面的道人,拾階而上,少頃,靜安公主摻着寧王,也開始往上,後面還跟着兩外身着鬥牛的官員。
待道人們擺放好祭品,站在左右,寧王與靜安一行也踏至天壇頂上,這時候,肅穆的禮樂聲,不早不晚正巧結束,能做到如此恰如時分,殊不知演練了多少次。
“請香”老道又是悠揚起聲。
自有道人捧起點燃的線香,交於寧王與靜安公主手中。
“奉香”
寧王彎腰拜了一拜,直起身子,又將香遞還給道人,插在香爐之中。
靜安公主有學有樣,雖然動作一絲不差,但總會讓人覺得漫不經心,不甚恭敬。
“獻奏表”
有道人邁步而出,手捧木盤,盤中放着一卷黃色絹紙,移步至隨寧王而上的一位官員身前。
玄清皺皺眉頭,卻也並未出聲,狐狸不懂其中寓意,看得依舊津津有味。
祭天奏表歷來是皇帝的權利,每年冬至,祭天大典,於京師天壇表奏上天,告知一年來的功過是非,請求降罪己身,祈求來年風調雨順,但今日寧王僭越,雖只是表奏天官,但其中隱喻也是不言自知。
玄清搖搖頭,暗道:“今日不僅有寧王治下百官,更有道人、兵丁,流傳出去已是必然,但其後果,不知寧王可曾想過,還是其中另有隱情。”
奏表念畢,那官員又重新卷好,交於一側的道人,道人又捧給了張長陵,老道搓動手指,一點火苗憑空出現,引燃絹紙,將其放到了香爐之中,以此直達天聽。
“拜”
寧王立拜,靜安公主與百官跪拜。
“再拜”
“三拜”
“起”
“拜”
“”
三跪九拜後,衆人方纔起身。
“天官大帝,福佑四方,功高績偉,德被八荒,道人起經”
禮樂聲復又想起,天壇上下的道人皆都盤膝而坐,閉目立掌,口誦經文。
此經文,玄清卻是未聞,但以道經的習慣,聽其第一句,應是《上元一品九氣天官紫薇大帝降福免罪真經》。
寧王與百官心中雖不知如何作想,但面上卻維持着恭敬肅穆的神情,唯有靜安公主,雖然也是表情嚴肅,但眼睛卻在左右轉動,沒有半分恭敬。
過了兩刻鐘,經文方纔誦完,百官中已有人昏昏欲睡,忽然聽到一聲罄響,又忙清醒過來。
“天官奉祭大典畢”
隨着一聲叫喊,天台頂上的道人紛紛往下而去,只留下了寧王、靜安公主、張長陵與一左一右兩位官員。
寧王上前一步,朗聲道:“今日孤奉祭天官,既爲百姓求福,亦爲母后祈壽,感謝諸位皆來相陪。”
“寧王殿下千歲,五德具備,拳拳孝心,必可使天官動容,如願以償,吾等百官願爲殿下分憂。”百官跪地,起聲高喊,聲如雷動。
寧王卻還是有幾分憂色,說道:“都起來吧,孤身爲君長、子女,但能借得諸位吉言。”
靜安公主出聲安慰道:“父王不必憂心,皇祖母吉人天相,又有父王祈願,必會無事。”
寧王放鬆了一些,點點頭,“嗯”了一聲。
“今日既然來了山上,女兒想順便祭拜一下城隍神君,給皇祖母祈福。”
“嫣兒有心了,你便替孤去祭拜一下吧。”
“是,父王。”
“貧道爲公主引路”張長陵順勢說道。
“謝過張真人”嘴裏說些,眼中卻是有幾分戲謔。
寧王點頭同意,張長陵假裝沒看見靜安公主的眼神,先行引路往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