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滄海神劍 >第三百一十五章 洞天府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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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翎歌從未覺得自己如此弱小,如此脆弱。那一瞬間,往昔的一切浮現在她面前,不費吹灰之力就將她所有僞裝的堅強摧毀殆盡。

    她原本以爲已經適應了黑暗,所謂黑,不過是伸手不見五指,黑的無形,黑的無所畏懼。

    此刻,她像是一個小女孩般,蜷縮在黑暗的角落裏,沒有人來,也沒有人離去。她現在是一個不過豆蔻的小女孩,她一度以爲自己已經有所察覺,可是當黑暗侵襲時,這才發現自己還是如往常般,手足無措。

    深不見底的黑暗,鑽進她每個毛孔,侵蝕着她的身心,她成了黑夜的顏色。既然是黑夜,只要有一點光亮就行了,或者,根本不需要。

    翎歌感覺自己正在被撕裂,劇痛感穿越了她的身體,將她扯成兩半。兩個迥然不同的兩人。一半懷念着往昔,那是她唯一可以回味的歷史。一半奸邪無比,在這個比黑暗跟深的黑暗裏尋找着光芒。或哭或笑,或悲或喜,都不過是世間百態、人之常情。她沒有什麼不可以接受。

    但是,就是有些東西無法接受。那是她自己也無法解釋的東西,只是一個模糊的概念,一個殘缺不堪的遺蹟,一個做了一半就醒來的夢。如果,一定要一個解釋的話,翎歌也許會認爲這就是希望,這就是夢想。

    那麼,她在希望什麼,她在夢想什麼呢?生存的權利,抑或某種詩意的存在?連她自己也不明白了。那些朦朧不清的東西,在她腦海裏盤旋,貫穿每一處肌膚,她無法更改,無法自拔。她深受其苦,卻又樂此不疲。

    這許多年來,她已經經歷了無數個夜晚,失眠的夜晚,無風無月的夜晚,烽火四起的夜晚,輪轉無休的夜晚……黑夜讓她清醒,她拒絕讓自己迷惑的一切事物,包括酒,包括夢。

    這一切,自己所做的一切,有什麼意義呢?翎歌想,也許沒有任何意義,因爲她從來沒有找到過,她爲一個模糊的概念而活,不爲自己,不爲別人。人不爲己天誅地滅的概念,在她這裏也不太適用,她本身就是個概念體,也許根本就不存在,包括她自己。

    翎歌曾經自言自語:“也許,我本身就是爲了一個從來也不存在,也不會存在的理想而活。”

    可這理想究竟是什麼呢?是錦衣玉食,還是愛人恩寵?都不是。都不是?她是黑夜的化身,孤獨的神明,理想的集合體。她本以爲如此。

    可是,那爲什麼自己會如此的悲傷呢?無緣無故,沒有緣由的悲傷何來?她一次一次問自己,可是從來沒有一個明確的解答。

    她恐懼一切,包括她自己。現在,她不再像往常一樣,此刻她無比懼怕黑暗,深不見底,她什麼時候會被侵蝕?黑暗的厭煙霧籠罩着她,延誤了轉機,讓她疲於奔命,卻又無能爲力。直到這深不見底的黑暗將她徹底吞噬,成爲其中一員,狂歡、放肆、躁動、虛僞。

    翎歌泣不成聲。

    此刻她不再堅強,她害怕一切,眼前的黑暗,心裏的雜念,每一個可能存在於黑暗之中的事物,包括她自己。

    她忍無可忍,她站起身,黑暗中什麼都不會存在,要麼追尋光明而死,要麼於黑暗苟活。

    翎歌開始奔跑,越來越快,感覺自己像是漂浮在雲裏霧裏,漫遊在所有想要到達的天際,追尋着她的理想,她自己。

    直到她撞到一個堅實的東西,那東西擋住了她的路,翎歌回退幾步,她知道,那是一個人。

    一個站在黑暗的路中間的人。

    “吳雪?”她顫聲問道。

    沒有人迴應她。

    於是,她再次發問,問了很多遍,連她也在疑惑,她是在問他,還是再問自己?

    她走上前,帶着那顫抖的身體和聲音,迫不及待地走上前。

    她什麼也看不見,那人的身影被黑暗籠罩,就像她一樣,他們在黑暗之中相遇了,他們在黑暗之中相互慰藉。

    那人抓住她單薄的雙肩,那隻手很涼,沾滿雨水,溼漉漉的,不斷地搖晃着她的身體,她的意識。

    “喂……”

    “翎歌?”

    “你?”

    翎歌看到了光,微弱的火光,那人近在咫尺,卻像是遠在天邊。

    那是吳雪,他正一臉焦躁不安地看着她,抓着她的肩膀,輕輕地搖晃着。

    吳雪見翎歌終於睜開了眼睛,頓時露出了一個寬慰的笑。

    “你終於醒了啊……”

    翎歌有些茫然,眼前沒有黑暗,沒有掛在牆壁上的屍體,只有一個比較熟悉的人,一個簡陋的石室,還有牆壁上幽幽的燈火。

    這是……怎麼回事?

    翎歌想要起身,卻發現身體一點力氣都沒有,渾身都被疼痛包裹,只要她稍微動一下,疼痛便牽連着她的經脈,鑽入骨髓。

    吳雪笑着過去扶起她,讓她靠在自己懷裏,說道:“你受了點傷,暫時還是不要活動太多爲好……”

    翎歌茫然地看了看周圍,這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石室,牆壁上懸着幾盞小油燈,發出微微的火光。她身子下軟軟的,鋪着乾草,大概就是從那角落裏的乾草堆拉過來的。

    對於這一切,翎歌都很是惘然,於是,她看向了一個可以不讓她迷茫的人,一個也許能解開她心中疑惑的人。

    翎歌動了動嘴巴,卻只能發出變了聲的微弱聲音:“這是哪裏?我又是怎麼回事?”

    翎歌擡起頭,側面看着吳雪,他苦笑了兩聲,無奈道:“我們掉下來了,你好像碰到了腦袋,昏了過去……”

    翎歌眨眨眼,半晌沒有說話。

    良久,翎歌才微微說道:“有……有水麼?我……我嘴巴有點幹……”

    吳雪輕輕一笑,將她的身子墊高,走到石室的中間,那裏放着一個由樹葉紮成的小碗,雨水透過頭上石板的縫隙滴下,此刻已經積了半碗水。

    吳雪走過來,對她歉然道:“真是抱歉,只有雨水了,在這密閉的空間裏也不能燒火,你稍微潤潤嗓子吧……”

    於是,吳雪再次扶起她,給她餵了點水,過了好久,她纔回過神來。

    “這麼說……那一切,都是假的了……”

    翎歌幽幽說道。

    吳雪一愣,隨即笑道:“哦,你說的是夢吧?”

    翎歌有些不解:“夢?”

    吳雪笑道:“你剛纔一直在嗚嗚呀呀說夢話,而且還手舞足蹈的……”

    翎歌想了想,這才發覺,原來之前那一切都不過是一個夢,一個會讓她恐懼,一個差點讓她崩潰的夢。

    眼前,是吳雪的笑臉,根本沒有什麼深不見底的黑暗。

    良久,她纔再次說道:“我們掉下來多久了?”

    吳雪想了想,說道:“大概兩天了吧……”

    翎歌有些錯愕:“這麼久了?”

    吳雪點點頭,看向石頂上那個漏雨的縫隙,說道:“我看了一下,外面的天黑了兩次,現在應該已經是第三天了吧……”

    翎歌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隨之頷首低眉,問道:“這些天,你是怎麼過來的?”

    吳雪神祕一笑,說道:“你一定想不到這是哪裏。”

    翎歌嗔怪地斜瞥了一眼,又往他懷裏靠了靠,幽幽說道:“還會是哪裏?我們不是被那個誰打下了這裏麼?一個石室還能有什麼……”

    吳雪悠然一笑,說道:“沒錯,但是這裏是那羣山匪的老巢,我們到了賊窩啦!”

    翎歌一怔,茫然地仰頭看着吳雪,見他落到賊窩裏還笑得格外燦爛,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他好,她在他胳膊上捏了一下,說道:“你啊你……”

    那一捏根本沒有什麼力道,就像是小孩子撓癢癢一樣,翎歌久睡初醒,現在還很虛弱,根本沒什麼力氣。

    吳雪笑道:“你放心吧,這裏還比較安全,那羣山匪主要活動區域不在這裏,這裏應該已經被廢棄很久了。”

    翎歌嘴角微微上翹,像是隻貓兒一般,說道:“這你都打探清楚了?”

    吳雪篤定地點點頭,然後向她解釋道:“這裏應該就是山匪的老巢了。我之前還疑惑,爲什麼深入山林卻沒有看到一個山匪的營寨,原來他們不是在地上,而是在地下。之前我沿着這屋子裏唯一的甬道一直走,後來我到了山中腹地,簡直不敢想象眼前的情景。”

    翎歌怪怨地說道:“一羣山匪有什麼不敢想象的?”

    吳雪笑道:“不是因爲他們,而是因爲這建在大山內部的建築。我沿着那條道一直走,一直走到盡頭,然後真是豁然開朗。只見這山中間是個高聳巨大的洞府,下面密密麻麻全是山匪,像是黑色螞蟻一般不停勞作着。中間是一片建築羣,不過那建築與我中原頗有差異,我們的房子多用木質,可是那建築羣的房子的築基牆面全部是灰色石塊,可是也保留了不少中原建築的痕跡。”

    翎歌沉默半晌,這才說道:“你……你自己……是怎麼打入其中的?”

    吳雪笑道:“我跑到庫房,換了一身他們的衣服,僞裝是他們的一員,打探之餘,也竊了不少食物,不然這兩三天可真是要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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