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仗劍山河錄 >第十六章-夜上山林
    約莫一盞茶功夫過後,掌櫃的一臉和氣地走來,後面跟着臉色陰晴不定的夥計。

    陳玉節砸吧砸吧嘴,對着掌櫃滿口稱讚:“店家,你這醬牛肉挺不錯,可比你這賣的摻水瀘州釀地道多了。”

    掌櫃的將夥計拉到隔壁桌坐下,自己再坐到夥計對面,正處李南二人與夥計中間:“那是!店雖然掛了個‘酒’字旗幟,是個賣酒的酒肆,可這黃牛肉纔算是店的招牌。不過就算客官你再誇獎,咱雖然聽着舒坦,可也不會少收你一個銅板的錢,畢竟可是送了二位一罈子瀘州佳釀,已經是賠本生意了。”

    陳玉節哈哈一笑,也不再客套,與李南爭搶起最後幾片醬牛肉。

    兩斤黃牛肉見底,一罈子酒也進了二人肚子,李南又向掌櫃的開口,問有沒有面餅鹹肉之類的,是要買了帶在身上作爲趕路乾糧。

    掌櫃的與夥計都沒起身,沒有做這比生意的意思:“客官這是要趕路?那倒大可不必。二位這是從壁州來方向來的吧,那自然是要在荒無人煙的山路中走上好幾,身上得備上不少乾糧。可這要是再往前走,不過幾十里路程,二位若是快馬加鞭,不過半日功夫就能出了山林,沿途上就有村落店了。再往前走,那可就到毗鄰隴右道與關內道的鳳州地界了。”

    陳玉節摸着肚子,笑道:“掌櫃的你這可就有點意思了啊,還是頭一次見到你這樣的店家,客人要買點喫食居然不賣。”

    掌櫃的手扶桌面站起身子,笑容依舊:“那倒不是,咱是個本分生意人,只是剛纔賣給二位摻水的酒已經有愧於二位客官了,謝過兩位幫咱發現還來不及呢,就尋思着不讓兩位客官再花這冤枉錢了。過了這山路,村落的喫食可比咱這要便宜一些,也替兩位客官省着點,大可不必從出去了再買。”

    結賬的時候陳玉節大覺肉疼,在外頭州鎮上不過三五銀子的醬牛肉,掌櫃的居然要收他一兩銀子,足足翻了一輩。

    掌櫃的不理會陳玉節的嘟囔,仍是一張除了笑意看不出其他任何表情的臉:“客官,咱也是做的辛苦生意。大老遠的跑這荒郊野外來開個酒肆,酒肉喫食可都得花大力氣運進來,自然較外面貴些。”

    李南似乎想起了這一路走來大手花錢的豪爽,有些惆悵。

    瘦猴夥計丟了個白眼,冷笑不已。

    掏完錢的陳玉節聲嘀咕,掌櫃的肯定又把那罈子酒錢算進去了,與李南解開馬繮,準備上路。

    翻身上馬,李南不經意回頭一撇,掌櫃的還只是裝作看路,眼角悄悄盯着二人,夥計並未起身收拾酒碗菜碟,雙眼死死瞪着二人,毫不遮攔。

    騎馬前行不過兩裏地,李南與陳玉節不約而同勒馬停下,尋了個山路上看不到的拐角處,將兩匹馬系在樹幹上,徒步往酒肆方向回走。

    ————

    色漸暗,漸涼,仲春的最後一抹餘暉也淡去,猶如鬼哭狼嚎的山風倏忽滅復起。

    掌櫃的翻身躍上屋頂,仔細眺望酒肆左右道路,確認再無行人之後跳下屋頂,一巴掌扇醒快要睡着了的夥計。

    掌櫃的讓夥計進屋找了盞燈籠,二人穿過七拐八拐常人難以發覺的道,摸黑上山。

    遠真山與周圍一帶山脈一樣,山勢並不高聳,山腰處更是離奇的有方難得的平坦空地。十幾棟竹木建築鱗次櫛比,若非被相鄰山峯擋住視線,大有獨居山林坐看塵世喧譁的意境。

    作爲平日裏山寨兄弟門活動筋骨的山前廣場上,樹立着一杆杏黃大旗,上書有四個大字,替行道!

    酒肆掌櫃將燈籠吹滅插在門外,與身後在山下喬裝夥計的瘦猴一起進了聚義樓。

    一張丈餘長的長桌兩排圍坐二十來個精壯漢子,每人面前都是擺了一個大碗,不同的是有的人一口喝光再把碗重重砸在桌上,砰然作響,靠近桌頭幾個卻只是端碗口慢飲,同樣一碗酒卻能端起放下好幾次。

    獨坐面向大門桌首一面的是個體態魁梧儀表然磊落的三十出頭的漢子,見到在山下喬裝打探消息的兩位耳目進屋,微微點頭,示意兩人先坐下。

    又是砰的一下砸碗聲,一個粗嗓門響起:“郭盛也是,怎麼突然就叫人給拿下了!以往兄弟們進城裏辦事,不都沒出什麼亂子,偶爾有點差池,自己看到事情有不對的苗頭,不會趕緊出城往山上跑嗎。”

    旁邊幾個漢子也接連附和。

    靠桌首的的一人放下酒碗,皺着眉頭:“郭兄弟不是第一次進城,平日裏做事也挺機靈的,應該不會那麼容易着被人拿下。我看呀,這事有點蹊蹺,倒有可能是郭兄弟被人家盯上了,才着了人家道。”

    這人一出聲,方纔幾個又氣又急的漢子都安靜下來,眼睛望向了坐在長桌裏面幾位,疑問請教之意皆有。

    旁邊一人也接話道:“昨夜郝大哥不是連夜進城打探了嗎,這次拿下郭兄弟的,不是衙門的人,好像是一個大的宗族勢力,我更擔心是郭兄弟仇家喊來的過江龍。而且對方拿下了郭兄弟,一沒立即砍頭二沒交給衙門,我擔心對方盯住的不僅僅是郭兄弟一人,而是我們整個寨子。”

    下面一個濃眉大眼的漢子立馬叫囂:“那這更沒話了,誰讓郭盛當初手軟,都殺到仇家宅子裏去了,最後還放過了一堆老人孩,連婦女都沒砍一個,被人搬來救兵報仇了吧。婦人之仁!”

    坐在對面的一人拍案而起,怒目圓瞪:“姓曹的,你這話什麼意思,不打算去救郭兄弟了!都知道你跟郭兄弟平日裏不和,你記恨他當初攔着沒能讓你趕盡殺絕。每一個兄弟當初進寨子的時候可都是發過誓的,你能對過兄弟見死不救,那老子以後保證也樂意看你落難!”

    曹姓漢子同樣站起身子,不甘示弱:“救,你怎麼救!咱們這幫子兄弟一個個都是在衙門掛了號的,大部分人更是有衙門海捕文書,城門各處就張掛有畫像,一大幫子兄弟進城救人可不比平日裏偷偷摸摸進城那麼好糊弄!”

    旁邊幾人一個個趕緊勸,拉下越吵越甚的兩人。

    見兄弟間翻臉吵起來了,首座的漢子輕咳一聲,吵鬧叫囂聲立馬安靜下來。

    驟然,頭領漢子望向剛剛上山的酒肆二人,而後對着門外朗聲道:“貴客臨門,怎麼不進門來,在下定當好酒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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