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翼輕輕地笑了：“的確。”隨即話鋒一轉：“但他還說，叫我做好隨時被召喚的心理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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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桐真的能做主，讓男足國家隊跟翼直接簽下合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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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華和翼有一搭沒一搭聊着天，聽着翼在電話那端“吭哧吭哧”地搬運着什麼重物，又想到了自己。他們都還很年輕，卻因爲自己的天賦、夢想，早早承擔了一份不屬於這個年紀的沉重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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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爸爸給羅伯特託運了一箱酒。”翼突然說，聽筒裏傳來“騰騰”的動靜，露華猜他在跑上二樓，“就是他最喜歡的麥芽威士忌——單號呢？在這，我得記着下了飛機去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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翼補充了一句：“羅伯特就好這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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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德也喜歡。”露華隨口應着，“提貨單可以夾在護照裏，下機就能看見，不會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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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沉默了幾秒，翼乾咳一聲，乾巴巴地說：“大叔也是經常有應酬的呀，但是酒精會上癮，你以後不要讓他多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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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得對。”露華兩眼看着屏幕，鼠標拖動着音軌，“等你去了巴西，也要記着提醒羅伯特，不可以跟他去泡酒吧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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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會啦！”翼立刻回答，“說到巴西，跟國內時差差不多是12個小時，日夜完全顛倒了……你記得保存我的電子郵箱呀！只有那個聯繫方式是完全不變的，等我到了巴西再給你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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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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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明天，畢業典禮見？”翼停頓了一會兒，不太確定地問，“是下午一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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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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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網球國青隊的事，露華，你別心急。”翼深吸了一口氣，滔滔不絕地說，“就算是兩個百戰百勝的天才做搭檔，默契也是要從頭開始，一點點培養的。而且，越厲害的人，越不愛聽意見……這就需要磨合，磨合中會遇到很多挫折，輸球什麼的都很正常。遇到不開心的事可以跟我說，千萬別泄氣，別對自己失去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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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露華忍不住笑了，“翼君，說的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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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沉默了五六秒後，翼“唔”了幾聲，似乎找不到合適的話題了。露華把剪輯好的音頻保存，直截了當地問：“翼君，你明天什麼時候的飛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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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下午五點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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翼在那邊長長地“唉”了一聲。他同樣不感到驚奇，仰躺在自己的牀上，微微苦笑着搖了搖頭：“果然還是瞞不過你，教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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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你根本就沒想“隱瞞”。露華嘴角微翹：“爲什麼要瞞着我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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翼就是翼，隱藏情緒的本領一直不怎麼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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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不想告別……”翼很坦率地說，“那一定很傷感。見到大家的話，我大概、不，我肯定，不捨得走了。我知道，瞞着大家自己悄悄走，挺不厚道的……我知道你不贊成，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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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羅伯特不辭而別的心情，他現在終於體會到了。
“阿了還想在畢業典禮上給你做伴手禮呢，他們以爲你下週纔出發。”露華沒糾結，卻不可避免地用帶點兒責備的語氣說，“他們大概要氣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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翼誇張地提高音量：“拜託，不要告訴他們，我好不容易纔下定決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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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我能理解。”露華冷靜地說，“如果是我，在不需要保密的情況下，我希望和朋友們不留遺憾，好好地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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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想的，可是，我捨不得啊……到了巴西，就再也沒有你們大家了……”翼感到鼻中酸澀，他翻個身，側臉躺在枕上，努力維持正常的語速，“要是真見到大家來送行，我一定會哭的。所以，現在先跟你告個別……我知道，你肯定能想到我是明天出發……挺矛盾的，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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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翼君，”露華突然說，“大家都在，別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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翼沒接話，把手機拿遠了一點，兩行眼淚從眼角垂直流出，越過鼻樑匯成了一條直線，又滑過耳側，滴入鬢髮之間，那些水分立刻就被枕頭吸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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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筒裏一片空白，卻也沒被掛斷，只是那頭不時傳出不明顯的吸鼻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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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哭了，翼君。”露華站在西側落地窗前，眺望着夜色中的大海，又等了幾分鐘，才悠悠開口，“我現在，沒辦法借肩膀給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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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一句話，讓好不容易壓制了淚意的翼再次眼眶溼潤。露華說過，他是個情緒豐富的隊長，輸掉比賽、被人排擠、感到壓力、心灰意懶時，他總是忍不住淚水，像個小孩子一樣大哭一場……露華總是無聲地陪着他，安慰他，每一次都歷歷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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岬說的沒錯。一起哭過的朋友，是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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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露華。我沒事了。”翼狠狠抹了一把眼睛，用很重的鼻音說，“明天，我就不去學校了，替我向大家問個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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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畢業證書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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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翼答得很快：“學校會直接寄到我家裏，已經跟森川老師說過了。那個，時間不早了，我還想給經理打個電話，先說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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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K。記得洗洗臉再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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翼沒聽清，下意識地問：“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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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洗臉再睡。”露華重複一遍，“不然，眼睛會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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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好。”翼感到自己的嗓子被堵住了，他深吸一口氣，竭盡全力吐出幾個字：“謝謝，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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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露華回答，翼按下掛斷通話，再關機，隨手將手機拋到房間另一頭，抓過枕頭嚴嚴實實地蓋住自己淚流滿面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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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願意做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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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的善良，包容了我這許多、這麼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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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用最溫和的方式，維護了一個不成熟的少年僅有的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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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了，我的初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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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吧，我最喜歡的、卻只能永遠眺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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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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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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